聲音仿佛平地驚雷。

顧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幻覺？

顧林擡起頭，仔細端詳宋瑜的神情。

宋瑜臉上神情依舊平靜，一眼望不到底的詭異的平靜。

眼睛看似是注視着他，卻有些虛焦，好像不止注視着他。

顧林看不出來宋瑜在想什麼。

他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加速貼近，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那隻傷痕累累的手。

那隻手像受了驚吓一般，蓦地松開。

幾塊瓷器碎片掉落在地上，發生清脆的撞擊聲。

瓷器的花紋樣式很熟悉，好像是顧林平時用餐的小碗。

顧林驚訝地看着這個破碎成一塊一塊的用餐碗，目光又移到那隻還在滴血的手。

那隻手好像才是宋瑜的本體。

敏感、焦慮、不安。

被舔一下就想縮回窩裡躲着，又不知為何猶猶豫豫。

顧林可不猶豫，他再次湊近，舔了舔那隻手上尚未愈合的傷口。

幾滴血也被顧林舔進嘴裡。

一股苦澀鹹腥的味道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

顧林晃了晃神，便看見無數猙獰的人影前赴後繼撲了過來。

有人眼睛充血，臉上滿是仇恨，大聲質問，“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

有人嘴裡說着不堪入耳的髒話，神情鄙夷又懼怕，卻又恨不得扒上來吸血。

甚至還是神情陰郁崩潰的沈明煜，眼睛像淬了毒一樣，緊緊盯着他，一字一句含着血沫，“你，不得好死！”

顧林怔在原地。

眼見着惡意如雪花泡沫般蜂擁而至，然後穿過了他，開始折磨宋瑜、質問宋瑜。

宋瑜卻充耳不聞，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什麼都沒有看到。

顧林跳進了宋瑜的懷裡。

他被宋瑜的體溫驚得打了個寒戰。

顧林沒太在意，他直起身體擋住宋瑜的視線，努力用自己的身體隔開這些寒涼徹骨的幻影。

他緊緊依偎着宋瑜，挨蹭着宋瑜，盡己所能的給予宋瑜一點他所有的溫暖。

宋瑜的神情好像有片刻的放松，他的目光落在這隻與他緊緊相貼的小貓身上。

在心裡默許了自己一刻的軟弱。

他閉上眼睛，下巴輕輕回蹭了一下這隻小貓，然後用嘴唇輕輕觸碰了一下木木的額頭。

顧林睜大眼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後，腦海裡的思緒一瞬間清空了，變成了無法理解的亂碼，他眼中的那些幻影也立刻煙消雲散。

隻剩下一種特殊又柔軟的觸感，在額頭上揮之不去。

顧林下意識跳出了宋瑜的懷抱。

他慌忙地左顧右盼。

床上的被子好像沒有疊好，他可以去疊一下。

半路上，又突然注意到地上還有自己踩的泥腳印，他又折回去，想去客廳找找抹布做衛生。

顧林着急忙慌地跑到客廳，突然發現這裡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之前空閑的牆角換上了豪華的貓爬架，比之前貓咖店的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細節精緻，内容豐富，一看就是隻為他一隻貓準備的。

他的廢紙箱底下多了一個柔軟舒适的貓窩，讓那個廢紙箱看起來格格不入……

顧林來不及細看，一點點愧疚和心虛湧上心頭。

他甩了甩腦袋，拒絕這些誘惑。

可能是甩得幅度太大了，他有一瞬間的頭暈，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

顧林定了定神，也沒太在意。

他注意到電視櫃旁邊放着一個醫療箱，啊，剛好可以給宋瑜包紮一下。

顧林趕忙跑上前去，用爪子扒拉開鎖扣，找到需要的藥水還有紗布一系列可能用到的東西，并叼到一個精緻的小籃子裡——應該也是宋瑜新添置的。

然後哒哒地向着角落裡飄烏雲的宋瑜跑去。

宋瑜注視着這隻朝自己奔來的沒心沒肺的歡樂幻影，頭上的烏雲漸漸散，神情恢複冷靜。

顧林到了宋瑜面前，一會叼紗布，一會咬藥瓶，前肢後肢并用，不停忙上忙下。

一個用力不當，藥水瓶的蓋子飛了出去，瓶身也沒立穩，搖搖欲墜往地面倒去。

在藥水灑出來的前一刻，宋瑜猶豫半天還是伸出了手，扶住了藥瓶。

他無奈地看了一眼變成幻影也不消停的木木，利落地自己給自己上了藥，然後拿紗布簡單裹了裹。

雖然在宋瑜眼裡，這點傷根本用不着處理，但是看着重新平靜下來的木木，包紮就包紮吧。

安一安木木的心。

顧林睜大眼睛，看着宋瑜這裡漏一道傷口，那裡漏一道傷口，簡直想給宋瑜拆了重新包紮。

可惜他的爪子……顧林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笨拙地貓爪。

要是有人身就好了。

顧林歎了口氣，拿任性的宋瑜沒辦法。

不過好在宋瑜沒有再去捏那些瓷器碎片，傷口的血也漸漸止住。

顧林慢慢放下心來，困意也止不住的上湧。

他強撐着跑去床上，叼起一塊比他身體大很多倍的毯子，搖搖晃晃歪七扭八地跑進宋瑜懷裡。

看宋瑜自覺蓋上毯子後，便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