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年輕的帝王露出情窦初開般的羞赧之色,撓了撓頭,才對朱晏道:“阿姐,朕的确對阿茵一見鐘情。”
“阿姐,可否成全我們?”
“但是我問過阿茵,她并無入宮的想法。”
朱昶的期待僵在臉上。
他似乎是覺得難堪,所以不再看朱晏,起身在殿内走了幾步,才背對着朱晏開口道:“是她不願意,還是阿姐不想她願意?”
朱晏被他的反問問得一怔:“七郎怎麼會這麼問?”
朱昶話出口之後才覺得不妥,又頓了頓,轉身面向朱晏,語氣軟了些:“阿姐别誤會,朕的意思是……”
他又停頓片刻,才接着道:“她本就是來和親的,三年前阿姐勸朕,朕聽了,沒有将她納進宮中,而是讓她住進了上清園。但是如今她已然沒有要害朕的嫌疑,為何,朕為何還是不能将她納進宮中?”
“但阿茵并非淑媛公主趙靈犀,她是謝茵。”
“那謝茵為何不能嫁給朕呢?朕鐘情于她,絕不會委屈了她。”
“因為她不願意。”
“她為何不願意?”朱昶不明白,“謝氏女固然身份尊貴,但入宮做朕的妃嫔難道辱沒了她?”
“她不想進宮,那她想嫁給誰?”
“陛下。”看着情緒逐漸激動的朱昶,朱晏提醒道,“你有些失态了。”
朱昶頓時如在老師面前犯了錯的學生,站得筆直,再開口的語氣也有些局促:“阿姐教訓的是,是朕失了分寸。”
“但是朕隻想問清楚,阿茵到底為何不願意入宮?”
“七郎。”朱晏語重心長道,“九重宮阙雖受世人仰望,但并非所有人都願意走進來。阿茵聰敏豁達,活潑愛動,她不适合在深宮讨生活。”
“她喜歡的,是自由。你若當真憐惜她,那就成全她,讓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選擇接下來的人生如何過。”
……
三日後,千牛衛操場。
“帝後親臨,百官在列,小小的一場結業騎射考,竟然比武科殿試都隆重。”謝茵從監考官手中領到了自己的馬,牽着走到茵陳身邊說道。
“你看,阿姐來了。”
茵陳溫聲擡頭,看見王滢将朱晏推到了操場北側的看台旁,四名黑甲衛兩前兩後見輪椅架起,穩穩當當地上了看台。
距離開考還有兩刻鐘的時間,是以到場的官員不算多。見是朱晏,紛紛驚了一跳,立刻拱手俯身。
“恭迎長公主殿下。”
“殿下怎麼來的這般早?”
“你問我我問誰去?”
“總不會又有什麼變故吧?就像上回秋……”
“慎言。真有什麼也不是你我能插手的,好好坐着吧。”
……
朱晏落座後,向考生集結之處望過來。
隔着半個操場,茵陳一下子就和她對上了視線。
雖然連彼此的五官都看得不甚清晰,但茵陳卻确定,她看的就是她。
她擡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搖了搖。
對面的看台上,袅袅香煙中,朱晏抿出一抹笑。
“我瞧見殿下笑了,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不像是有事發生的樣子。”
“當年被數百學子圍住家門口的時候她都能笑面相對,這算什麼。還是警惕些吧,若當真跟上回一樣,保命才是最要緊的。”
……
朱昶是踩着開考的點兒到的操場,一同随行的還有皇後程氏與曾在此處奪得魁首的貴妃楊氏。
随後考試便正式開始了。
考生已經提前被分成三人一組的小組,分别牽馬站到操場正西、正南與正北方的三個起點處,看着監考官的旗語上馬開跑。沒人一張弓二十支箭,目标是在操場中心的三個稻草人,繞場兩周需全部射完。将箭全部射到自己對應的那個稻草人上,并在規定時間内返回起點,騎射的第一個也是最難的一個小項便結束了。
前面的小組全部結束,茵陳牽馬走到自己的起點。
監考官高舉的旗幟向下揮動,三人迅速翻上馬背,相繼從背後的箭囊裡抽出了第一支箭。
第一箭,茵陳射到了稻草人的右腿上,距離心髒出圈出紅圈差了十萬八千裡。
這麼大的差距,隔着半個操場亦能一眼就知道她射偏了。
王滢也看見了,但以為是茵陳太過緊張的緣故,還在心裡暗暗替她惋惜。
茵陳緊跟着射出第二箭,這次離紅圈近了,但也沒近多少——箭頭沒入了稻草人的肚腹。
這就不像是緊張所緻了。
“殿下,小娘子這是?”她忍不住俯身與朱晏耳語。
“她故意的。”朱晏的語氣裡含着些無奈,已有縱容。
“為何?”王滢不解,謝勝璋為了奪魁恨不得拼出吃奶的勁兒,怎麼到了茵陳這裡還故意讓自己落後呢?
“大約是不想太過引人矚目。”朱晏道,“陛下此前諸般舉動将她吓着了。”
這話不好接,一個字說錯就有以下犯上的嫌疑,是以王滢閉了嘴。
開頭的兩箭已經讓她注定與魁首無緣了,所以茵陳後續的箭都沒再偏得那麼離譜,全部朝着稻草人心髒的方向去了。
她射得快,跑的也快,很快便從後面追上并且趕超了前方的兩人。第二圈剛開始,箭囊便空了。
她收了弓,後面隻需跑完剩下的路邊完成這一小項的考核了。
然而變故突生。
“哎哎哎!”
“倒了!”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茵陳的坐騎毫無預兆地栽倒在了考場上,她人也被甩落在地,沿着跑道向後翻滾,眼看就要被後頭的馬踏于蹄下。
“阿茵!”
原本坐下輪椅上的朱晏竟直接站起來不顧一切地朝着操場沖了過去。
王滢大驚:“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