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橋春陷入沉思。
他在思索萩原研二那個雖然的後邊是什麼。
萩原研二沒有察覺,他左右晃了晃身體,表情重新恢複輕松:“當然,你不想說……”
“我隻能、說……”
三橋春與萩原研二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停下,随後三橋春撿起話頭:“我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是、三橋春了。”
三橋春不可避免想到了兩年前的事。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莫名其妙的進入了一具剛死去的屍體裡,在系統給他解釋的時候,他一直很想再死一次,因為那個時候的身體看不見動不了,從頭到腳隻有疼痛是鮮明的,簡直難受至極。
對他來說,死亡又不是代表着生命的結束,做個幽靈沒什麼不好。
系統說的那些,什麼第二次人生、有趣的世界、任務完成可以得到的豐厚獎勵,對三橋春來說沒有吸引力,他最後同意是因為……
三橋春恍惚了下,然後立刻低垂下眼睛,他把穿越與系統全部隐去:“兩年前的、車禍,他死去了……”
他停頓,想組織一下語言,但最後還是本能一樣的開口:“然後、我跟他的身體、契合度應該…很高。”
“我靈魂,也比較特别。”特别強大。
不過還是加上有系統的幫忙,他跟“三橋春”的身體才融合得仿佛就是原裝的一樣。
在他的原生世界裡,這種行為應該叫借屍還魂。但無論是什麼方法,涉及到複活,條件總是非常苛刻。
而且這不是他的原生世界,他原生世界的正常靈魂能夠投胎轉世,這個世界的幽靈最後的結果隻會是消失……雖然等世界穩定了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情況。
所以他的能夠做到借屍還魂,是靈魂強大、身體契合、系統幫忙,三者不可或缺。
但萩原研二沒辦法做到,這個世界的所有靈魂都無法做到,他們最多隻能滿足身體契合這一個條件。
三橋春想到這裡,突然生出了一點異樣的感覺,他沒有分辨出這絲異樣是為什麼,隻是下意識又仰頭,往上看着萩原研二。
廚房的聲音斷斷續續,三橋春聽到松田陣平在疑惑為什麼要放西芹,然後黑川前輩在給他解釋。
細碎的交談形成背景音,驅散了這個公寓的安靜,讓它變得更符合于一個家的模樣。
三橋春差點分神向廚房投去目光,但下一刻,頭頂傳來了又輕又涼的觸感。
幽靈沒有人類的溫度,但也不是冷冰冰的。
萩原研二沒收回手,他甚至更過分的将兩隻手都放在了三橋春腦袋上揉了揉。
最後收回手的時候,三橋春腦袋兩側的頭發一高一低的往上翹着,像一豎一垂的小貓耳朵。
“早知道不提了。”萩原研二看似玩笑實則認真道:“抱歉,讓你想起了不開心的事。”
雖然三橋春沒有直白的說出來,但萩原研二已經明白,無論是兩年前的“三橋春”,還是他面前的三橋春,他們都經曆了死亡。
萩原研二半個月前還經常會想起自己死的場景,巨大的爆炸聲和迸發的火光,他嘶吼着讓隊友離開,但聲音被吞沒。
他大概是沒有感受到疼痛就死去了,但每次回憶起死亡場景,身體卻會泛起碎裂般的疼痛。
直到他開始跟着三橋春一起巡邏,借助幽靈不會被看見的特性去調查犯罪,拖着三橋春一個社恐不停出門……
三橋春真的對他,或者說對身為幽靈的他,異常縱容。
自從日漸習慣這樣的生活,萩原研二才不再頻繁想起死亡場景,也就不再感受到身體碎裂般的幻痛。
但三橋春。
萩原研二想,他先是死亡,然後又進入一具因車禍而死的身體裡……車禍緻死的身體,傷勢得有多重?
這不亞于是第二次死亡。
三橋春不知道萩原研二把他頭發揉成了什麼樣子,他下意識擡手摸了下,卻沒能改變那翹起的弧度:“不用道歉。”
“你沒有做錯事、說錯話。”
“我也沒有、不開心。”三橋春如實道:“很多人、不都認為…生命珍貴嗎?”
“所以,是我賺了。”
萩原研二敏銳的注意到了那個“很多人”,他直覺這裡邊不包括三橋春自己。
畢竟三橋春的行為看着就沒把生命放在眼裡,或者對他來說,幽靈也是生命的延續,肉·體的死亡并不算什麼。
萩原研二無法自大的告訴三橋春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因為他并不清楚三橋春經曆過什麼,但他也沒辦法認同,因為三橋春是他的朋友。
無法接受朋友的死亡是一件再正常無比的事情。
他在看到姐姐、松田陣平伊達航他們為自己難過時,也無數次會帶着後悔與遺憾的想,當初要是更謹慎一些會不會另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