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爐噴吐的最後光矛刺穿了整個B7區。高溫風暴撕扯着扭曲的合金通道,将滿地蟲屍與機械殘骸融成黏稠的暗金泥潭。霍金斯蜷縮在棺材殘骸的金屬夾縫裡,灼熱的鐵水沿着裂縫緩緩滴落,在他肩頭燙出焦糊的白煙。他死死捂住的傳感器顯示:【核心湮滅倒計時:00:07:19】
死亡倒計時的聲音,遠沒有不遠處那動靜令人窒息。
星槎渾身龜裂的暗金甲胄縫隙噴濺着金綠色能量漿液,如同被撐爆的熔爐。它弓着背跪在焦土中,異色瞳光芒渙散,卻還死死守着楊盈天倒下的角落。背部殘存的骨翼殘根在能量沖擊下寸寸斷裂,當啷砸落。
“鐵匣子……撐住啊!”霍金斯幹澀地嘶喊,渾濁的眼睛看向赤霄那邊。
赤霄趴伏在滾燙的地面上,獨臂死死摟着楊盈天。他剛用身上最後一點凝血泡沫糊住對方胸前炸開的創口,暗紅的血還是不斷從指縫滲出,溫熱粘稠地淌在赤霄撕裂的手背上。每一次星槎身體裡爆開的能量沖擊,楊盈天就跟着抽搐一下,仿佛生命被無形的線抽走。
“媽的……”赤霄咬破嘴唇,血的鹹腥和鐵水的焦臭味混在一起。他看到星槎後頸那片熔金烙印——楊盈天滾燙的心血和郭仰星冰冷的星屑在那裡交融搏動——而烙印中心,兩個細刻的姓名正被翻騰的能量沖刷得明滅不定:【楊盈天】、【郭小星】。
那個名字,郭小星……像把生了鏽的鑰匙,突然擰開了赤霄記憶深處被輻射塵覆蓋的閥門。
那是五百年前,在避難所地下最深、被遺忘的舊礦道裡。空氣混濁稀薄,應急燈的光勉強照亮角落一個用廢棄工程鐵盒搭成的窩。病得快死的楊盈天縮在裡面,瘦得像脫水的貓。那時還能動彈的楊晚秋跪在地上,布滿老繭的手正握着一截合金鑽頭,在冰冷的鐵盒蓋子上用力劃刻。火光在黑暗中微弱閃爍。鐵屑簌簌落下,刻痕深深嵌合。
【楊】字剛刻完一橫,她停下,凍得發青的手指撫過冰冷的盒壁,突然問角落的警衛:“霍老頭實驗室的……那個代号‘星圖’的植物驅動原型,有名字沒?”
【沉默幾秒,擴音器傳來模糊回應:“……郭工活着時私下喊它‘小星’。”】
【她猛地在盒蓋“楊”字旁邊,狠狠刻下一個“郭”字。力道大得鑽頭在盒子上打了滑,刮出刺耳銳響。“那就……”她喘口氣,聲音啞得隻剩氣音,“……郭小星。”】
【鑽頭最後點上三點,刻出“星”字。那個裝營養膏的冰冷鐵盒,成了刻着兩個名字的鐵皮搖籃。她靠着盒壁,把昏睡的孫子攏進懷裡,手指拂過并排的名字:“…鐵皮的搖籃…名字刻在一起…火也燒不化……”】
回憶如電光石火!赤霄猛地擡頭,獨眼死死釘向星槎後頸劇烈搏動的熔金烙印——那兩個正被能量沖刷的名字!楊晚秋當年嘶啞的聲音如雷鳴貫耳!她說的“鐵皮搖籃”!就是那個鐵盒!她說燒不化的名字!是鑰匙!
“盒子!那個鐵盒?!”赤霄朝霍金斯的方向嘶吼,聲音在金屬風暴中幾乎破碎,“楊晚秋刻名字的那個鐵盒!在哪兒?!”
霍金斯被吼得一愣。老朽的記憶在高溫和輻射中艱難翻滾。五百年前的冰寒避難所…楊晚秋緊握的冰冷鐵盒…霜花計劃啟動前夕,她把它按進自己懷裡…說了什麼?…“…交給…最後一個…”】
“棺材!棺材底下!”霍金斯觸電般彈起,不顧滴落的鐵水,枯爪瘋狂摳挖身下棺材殘骸一塊扭曲變形的基座蓋闆!指甲劈裂出血!“凍存艙備份區!她塞進去了!絕對塞進去了!”
哧!
一塊蓋闆被暴力掀開!下面是個隐蔽的暗格。在暗格深處,裹着防輻射箔,靜靜躺着一個——
巴掌大小、邊角坑窪的方形舊鐵盒。盒蓋正中,兩道深刻的金屬劃痕在五百年後依然清晰如新:楊盈天。郭小星。名字旁甚至殘留着當年鑽頭打滑刮出的細長刻痕。
“給——它!”霍金斯用盡力氣把鐵盒朝赤霄扔去!盒子砸在滾燙的合金地面彈跳幾下,落在赤霄手邊!覆蓋的防輻射箔瞬間碳化碎裂。
冰冷堅硬的觸感。被高溫灼得微微燙手。
赤霄一把攥住!看都沒看,身體爆發出最後的力氣,拖着楊盈天向星槎的方向滾去!一塊被氣浪掀飛的金屬闆擦着他後背飛過!他嘶吼着,獨臂猛地揚起鐵盒!朝着星槎後頸那片熔金烙印——那兩個劇烈搏動的名字——狠狠砸了下去!
沒有預想的金屬撞擊!
鐵盒觸及熔金烙印的瞬間,刻在盒蓋上的兩個名字如同被喚醒的古老符文,驟然亮起冰冷的白光!
嗡——!
盒子無聲解體!化作無數細碎的白金色光點!光點如同擁有生命的塵埃,瞬間滲入龜裂的暗金甲胄縫隙!精準地撲向烙印搏動的核心!
奇迹發生了!
那原本要撕裂星槎軀體的狂暴能量亂流,在光點融入烙印核心的刹那——如同狂暴的怒濤撞上屹立萬古的燈塔!瞬間平息!消融!轉化為一種如母親哼唱搖籃曲般的溫潤同頻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