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昨夜的驚心動魄仿佛被晨霧籠罩,隻留下忘憂居後院焦黑的斷壁殘垣、刺鼻的煙熏味,以及彌漫在小鎮上空揮之不去的恐懼與竊竊私語。
宋沅靠在床頭,臉色越發變差,阿滿蜷在她身邊,睡得并不安穩。溫慈端來一碗安神湯,“來,先把藥喝了。”
“溫姐姐……”宋沅啞着聲,“昨夜…多謝你的保護。”
溫慈放下藥碗,“昨夜之事絕非偶然。對方手段狠毒,一次不成,必有後招。這柳溪鎮…已非安身之地。”
天地之大,她帶着阿滿,忘憂居是她失憶後唯一的家,也是她帶着阿滿好好活着的見證。
“離開這裡,至少…先避開這陣風頭。”溫慈看着宋沅眼中的茫然,“我幫忙找可靠的車馬,悄悄地走,不讓人察覺。”
宋沅沉默着,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被燒焦的後院。
鎮外的農莊。無咎莊主聽着下屬彙報:“主上,黑水塢出了岔子,朔風統領受重傷,對方早有埋伏,火器被轉移了大半,我們的人…折損不少。”
他的目光投向柳溪鎮方向,“她如何?”
“溫慈已在勸其離開。隻是…姑娘心神受創,恐難決斷。”
“按計劃行事,保護她們安全離開。”他揮手下令,“清點人數,返程。” 面具在晨光中泛起光澤,為首之人翻身上馬,領着暗衛,馬蹄聲急促,絕塵而去,方向卻并非黑水塢,而是繞了一個大圈。
次日,一輛透着不凡的馬車,在數名氣勢肅殺的護衛簇擁下,駛入依舊籠罩在惶然氣氛中的柳溪鎮,停在了忘憂居的門前。
馬車門打開,腳沉穩踏地,墨色雲紋錦袍,玉冠束發,來人正是百裡琂。與三月一襲白衣謙謙君子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眉宇間是久居上位的威嚴,周身散發着無形的壓迫感。
他的出現,吸引了或明或暗的目光,鄰裡的議論聲都低了下去,這位看着矜貴的大人物,帶着敬畏和好奇。
正在店堂内收拾的宋沅,見到門外景象,下意識後退半步,護住阿滿。
是他,那個三月言語試探、講述故事、又匆匆離去的白衣公子。他為何會在此刻出現,如此巧合。昨夜的血火驚魂還曆曆在目,任何突兀的出現都足以讓她神經緊繃。
百裡琂見她如此反應,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隔着一段安全的距離站定。“宋姑娘,許久未見。此番景象…姑娘與令妹可還安好?”
他太鎮定了,鎮定得不像偶然路過的訪客。宋沅抿了抿唇:“多謝公子挂懷。我們尚好。” 一個“尚好”,說得連她自己都不信。
百裡琂并不在意她的疏離,“此地已成危局,流言如刀,暗箭難防。令妹年幼,姑娘亦需靜養療傷。” 他頓了頓,“若姑娘信得過在下,我可護你離開,到清淨之處修養,暫避風頭,待此間事了,去留自便。”
他沒有解釋為何“恰好”出現,而是提供了一個絕對安全的處所,一個能最大限度保護阿滿的選擇,并将最終的決定權,看似完全交給了她。
疑慮并未消散。
他為何對自己如此?“百裡氏”是何地位?
又為何能如此及時地出現在此地?
他的目的是什麼?庇護?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