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俞偶爾插一兩句。
他的語調清清淡淡,卻句句說到要害,皇甫傲天與冷榕江都将焦點給了蕭俞。
沈韻澤急得直想說話,可蕭雪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幹,幹巴巴擡舉蕭雪,起到反效果就壞了。他掏出手機,打出一行字。
蕭雪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緊張地關閉了震動提醒,連消息也不敢看,然後就乖乖坐着。
蕭俞正與冷榕江和他的市場部就一項條款拉扯得不可開交,皇甫傲天沉浸在他們專業的對峙中,沒人發現蕭雪正在幹嘛。
他像一個被忽略的透明人,偏偏他還不敢放縱自己、摸摸魚,始終保持在假想的關注下。
沈韻澤忍了又忍,沒忍住,寫了一張小紙條,給秘書發消息。
沈韻澤的秘書讓行政進來送咖啡的時候,把紙條交給了蕭雪。
蕭雪就像在考場上作弊的初中生,緊張地看了看皇甫傲天和蕭俞,才小幅度展開紙條,随後趕緊塞進口袋,又趁沒人看他,打開手機查收沈韻澤的消息。
“天哥最近易感期,馬上到吃藥的時間了,你去找他的秘書要一瓶抑制藥。”
沈韻澤在幫他。雖然不知道他這麼做為了什麼,可蕭雪願意接受這些提點。
蕭俞就在他身邊。這麼近的距離,他的人格魅力完全将蕭雪覆蓋。
蕭雪就像躲在陰暗處的老鼠,偷偷觊觎晃得他眼睛痛的蕭俞,妄想取而代之,又自知根本不可能,也過不了心裡那關。痛苦糾結每時每刻淩遲着他。
他鼓足勇氣離席,蕭俞沒有阻止他,這讓他腳步輕快了不少。
行政拿給他一瓶全外文的藥物,他走到會議室門口,腿腳有些發軟。
深呼吸幾次,腦海裡出現了蕭俞的臉,他頓時感到一陣不安。
他做的這些,真的能和蕭俞的臉對抗嗎?
即使能,蕭俞的能力、自信、個性全比他好,他做這些事真的有意義嗎?
别到最後什麼也得不到,回想起來還讓自己難堪。
沈韻澤沒有給他思考人生的機會,編輯催促信息發了過來。
蕭雪一下子失去了主見。當别人的意見,尤其沈韻澤、蕭俞、皇甫傲天這種有能力的人的意見進入腦海後,他的魂魄如同被打散,絲毫沒有信心自己思考,像植物人一樣,隻想趕緊完成别人讓他完成的事。
甚至在“滿足别人期待”感覺的加持下,他走進會議室時都多了幾分勇氣。
回到座位,皇甫傲天問他:“去幹嘛了?”
皇甫傲天一開口,近處幾名員工迅速安靜,故意為他們營造出安靜對話的氛圍。
要不是有遠處的人還在讨論合同内容,蕭雪簡直要被羞恥感當場拿下。
“去給你拿這個。”
他小心翼翼地把藥瓶遞給皇甫傲天。
“謝謝你。”皇甫傲天很開心地接了過去。
沈韻澤很滿意,對他挑了挑眉。
一下子滿足了兩個人的心意,而且沒有鬧出笑話和矛盾,蕭雪也開心起來。
開心了一陣,他才産生了自己的意識。
他真的做成了。在蕭俞面前,做成了一件強過他的事。
此時此刻,在皇甫傲天心裡,自己一定比蕭俞更好。
蕭雪開心地抿了抿唇,得意地看了一眼蕭俞。
蕭俞沉浸在和對面的讨論中,側顔冷靜理性。
蕭雪先前的開心全被失望替代。
自己這些小事,在蕭俞面前什麼都不是,他怎麼會在乎用低姿态讨好别人獲得的榮譽?他又陷入了自我嫌棄的悲傷中。
蕭俞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每個人都有餘光,可很少有人能做到随時給兩邊餘光分出大腦儲存,處理它們捕捉到的事物。
眼觀六路,從來都是極少數的人才擁有的能力。
蕭俞恰巧就是這樣一個人。
“就按照我說的做。蕭氏可以出具供貨周期承諾,但這條處罰條款太過不人性化,必須删除。”
對方氣勢弱下來。
蕭俞得以抽身,右邊肩膀壓回椅子上,往蕭雪那邊靠了靠。
蕭雪感到一陣香氣從一側鼻翼比滑進大腦。
蕭俞連香水都這麼高級……
不等他感傷,蕭俞清冷的聲音說:“皇甫傲天咖啡因不耐受,也喝不慣礦泉水。行政估計還沒有找到好茶,你去我辦公室左邊抽屜第二層拿一個茶餅給他泡杯茶。”
蕭俞音量很小,隻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對蕭雪來說,卻如雷貫耳。
他這才将目光投向皇甫傲天那裡。
那瓶藥的外觀沒有任何變化,單從外表來看,判斷不出他吃沒吃藥,可沈韻澤眼神含恨盯着那瓶藥,表情心塞,估計是沒吃。
蕭雪緊張起來,臉頰泛紅。他感覺一切都搞砸了,給人拿了藥,卻沒考慮到皇甫傲天沒有能入口的水,這不是給人找麻煩嗎?
他真是沒用……
耳邊再次傳來蕭俞的聲音。
他笑道:“又敏感了?别想那麼多,給他拿藥是幫他,隻要你沒把藥瓶甩他臉上,你都沒做錯,這點小事兒不值得糾結。快去找茶餅,順便把剩下的茶餅都給行政,讓她趕緊泡好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