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悉大概能猜到他在王玉儒眼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臭小子,連他本人都覺得站在這個人面的自己很低級。
王玉儒對于他來說,太優秀了。
自上學以來王玉儒就穩居學校紅榜,初高中都在省實驗,高考以全市第二的成績來到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東央大學,後來直接保研本校,成為一名光宗耀祖的研究生。
在翟悉印象裡,和王玉儒湊合到一個屋子裡過日子的這七年來,這個人都是以一種極其标準的尖子生面貌出現在家裡的。
唉,這就導緻他在家裡的日子不那麼好過……分高一等壓死人,何況王玉儒還高了他好幾等。
翟悉随手點開王玉儒的遊戲主頁看了圈,勝率接近百分之七十,三殺、四殺、五殺都高得離譜,幾乎滿屏全都是耀眼奪目的戰果。
他翻着翻着給自己翻出郁悶來了,憑什麼學習好的人做啥都這麼厲害?也難怪王玉儒不回來,要是能打出這樣的戰績還回什麼家,開個直播自力更生都沒問題了。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股别扭勁兒丢開了,餘停拉他入局,翟悉欣然同意,選了個擅長的英雄角色進入戰場。
連輸三局之後,翟悉有點疲了,好像中了胡潤妮的詛咒,今晚真得早睡。
上學太累,回家睡覺。
已經八點半了,胡潤妮還沒回來,家裡清淨極了,害怕這唠叨娘們兒回來又覺得他不尊重她的勞動成果從而挑刺挖苦,翟悉悠哉悠哉地溜達到餐桌邊吃了幾塊肉,就把手機放回去,匆匆爬上床。
兩眼一閉困倦緊接着就襲上來,大腦還沒來得及琢磨最近發生的事兒就迅速墜入了睡眠。
第二天翟悉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已是晴天大亮,他迷迷瞪瞪坐起來,粗略一算,居然睡了接近十二個小時。
睡懵怔了,耳朵裡還嗡嗡響。這讓他有種剛在一場星際戰争中被轟炸得體無完膚的錯覺。
後知後覺到今天中午就要返校,而作業都還在書包裡睡大覺,他有一點煩躁,換衣服的時候就忍不住破口大罵:“SB學校,放假還不能饒了我們。”
起床才發現他媽早上打的三個未接來電,翟悉忍着情緒回了個電話,挂斷後又熱了熱胡潤妮留在餐桌上的早飯,匆忙吃了兩口,他就跑到學習桌前狂補作業。
補作業的進程趕到一半,門口響起清脆的開鎖聲,迅速且利索的開門動靜讓翟悉眼前一亮,他放下筆,跑出卧室,看到了站在玄關旁的王玉儒。
“你回來了啊。”他沖王玉儒說。
門口的男生把胸口的圍巾拉開,額前碎發被關門掀起來的風吹得搖擺。王玉儒拋起來手中的鑰匙再穩穩接住,對翟悉擡了擡下巴:“去買MP3嗎?”
“現在?”翟悉腦子裡還飄着沒做完的數學題,思路正泉湧着,這時候要是卡斷他能難受一整天,“你稍等我一會,我算完個題就走。”
“行,我等你會兒。”王玉儒靠在門上,從兜裡拿出來手機翻看朋友圈。
翟悉又栽回書桌前費了好大一陣功夫算出了答案,解決掉糟心的智障題,他随便換了身衣服,就跟着王玉儒去了離家最近的商城。
“你買MP3幹什麼?”走到電子商品專區,王玉儒突然問。
“你這才想起來問是不是太早了?”翟悉哭笑不得。
王玉儒是個悶罐子,翟悉在他屁股後頭走了一路都不見吭聲,都快要憋死了。
“不早,”王玉儒似乎是有意識地提醒道,“還沒買。”
“……”身為一位吃穿用度全靠父母的可憐高中生,翟悉沒有屬于自己的一分錢,他在學校裡的所有違禁用品全是仰仗王玉儒的施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向金錢勢力賣乖。
“我也就聽個英語聽力,聽聽文言文,睡覺之前聽,高效利用睡前時間。”翟悉說。
王玉儒點了點頭,表示了解,轉身進了一家手機專賣店。
環顧一周全是高科技産品,翟悉沒找到像MP3這麼低檔次的東西,于是走到王玉儒身後:“這兒好像沒有。”
“要不買個口袋學習機?”王玉儒指着櫃台上的一件産品問,聲音很輕。
翟悉愣了一秒,他是太久沒接觸外界跟社會脫節了嗎?都沒有聽說過有這種新産品,不過王玉儒願意花錢買那何樂而不為,他立馬笑着說:“買這個也行,反正都是學習用的。”
王玉儒沒接話,招過櫃台小姐來詢問了學習機的功能,然後挑了個合适的機型,開通學習機賬号後一口氣買完結賬。
出了店,翟悉拆開包裝,把玩着這個巴掌大點的小東西,想到它高達一千二百九十九的價值,他擡起頭,沖走在前面的王玉儒喊:“哥,等我長大了,我給你買最新款iPhone手機。”
“不用。”王玉儒沒回頭。
“那我怎麼報答你,”翟悉把學習機捏在手指間旋轉,“等我掙錢了,就給你在湯臣一品買套房。”
王玉儒好像笑了,回過上半身看向翟悉,張口剛說了“還不如”三個字就突然被一聲嘹亮的呼喊給打住。
“師弟,”說話的人很親切地走上來把胳膊架在了王玉儒的肩膀上,像好兄弟那樣吐槽道,“早知道你來這邊我就不再跑一趟了,還花了二十塊打車,就為了買這點兒東西。”
王玉儒看了翟悉一眼,轉過去問:“師哥買的什麼?”
周梓甄沒吭聲,扭頭看向翟悉,王玉儒就介紹說:“這我弟。”
“哦哦,弟弟啊,”周梓甄對翟悉點點頭算作打過招呼,又立馬轉過去打開塑料袋給王玉儒看,“老師讓我買點無花果,學校水果店沒有,我就隻好跑這來了。”
王玉儒嗯了一聲:“你現在回學校嗎?”
“唉,得趕緊把水果送回去,”周梓甄系上塑料袋,朝四周看看,“你回嗎,一起不?”
“我先不回學校了師哥,”王玉儒輕輕沖翟悉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送我弟回家。”
“那行,我先走了。”周梓甄說。
王玉儒擡起手來擺了兩擺,收手之際有意無意地瞥了翟悉一眼。
翟悉的目光還黏在周梓甄身上,一直到那人從來來往往的人群裡被淹沒掉,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狗皮膏藥一樣粘糊的眼神,啧了一聲感歎道:“這人誰啊,之前找你們打球也沒見過。”
“研二的,他平時不打球。”王玉儒自顧自地往前走,聲音在寒冷又喧嘩的空氣中被吹得零散飄渺。
“哦,”翟悉快走幾步跟上,“挺帥啊……他喜歡男的女的?”
像這種模樣出挑又整潔幹淨的男生可不多見,他今天可真是撿到眼福大禮包了。
也許是偶然撞破星辰真實性取向不多久,總有種報複性求偶的沖動,他不自覺地笑了那麼兩下,思緒正發散着,面前那人猛地停下腳步,吓了他一跳。
“你打聽這幹什麼?”王玉儒問。
上一秒還喜滋滋地為别人的帥氣折服,這一秒翟悉就立馬感覺出奇怪來了。之前他和星辰談也沒避諱王玉儒,分手了他哥還跟他說了兩句沒起到絲毫作用的表面安慰,所以就問個性取向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回想剛才那人身上散發的氣質,突然間翟悉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湊過去,對着王玉儒的胳膊撞了撞:“不會他也是個gay吧?”
王玉儒看着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去,今天出來簡直賺翻了,”翟悉興奮得打了個響指,“哥,你把他微信推給我。”
“不行。”王玉儒轉身就走。
翟悉窮追不舍:“哎呀你懂不懂什麼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麼帥一小夥讓給别人多浪費,不如介紹給我,親上加親,直接從你師哥變成弟媳。”
王玉儒擰着眉,猶豫了兩秒:“他比你大七歲。”
“年齡不是事兒,”翟悉擺擺手,“長得好看就行。”
王玉儒沒說話了。
把翟悉送到家,王玉儒吃了幾口水果就要走,翟悉死纏着他要微信,像所有曾經的有求必應一樣,沒多久王玉儒就歎了口氣,靠在玄關旁拿出手機:“你認識認識就行,别玩太過火。”
“我有數。”翟悉自信無比地挑了挑眉。
在王玉儒離開不多久後,周梓甄就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想着有王玉儒這層中間關系,翟悉也不想目的性很強地單刀直入聊暧昧,就選擇從互相認識開始,循循漸進。
但是在追求愛情的道路上總是會有很多的阻撓。
他聽到了樓梯間極似胡潤妮上樓的腳步聲。
翟悉也顧不得撩漢了,把手機往被子裡一塞就百米沖刺回到書桌前,抓起筆來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狀。
門鎖轉動,是她回來了。
“作業做完了嗎?”胡潤妮還沒進屋就開始問。
翟悉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愉快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暫,這一聲問句等于直接把他拖進密不通風的塑料袋,提醒他沒多久又要被關進那個鳥都不稀罕拉屎的十八中。
翟悉歎了口氣,掩起來剩下那一摞嗷嗷待哺的作業,拖着長腔長調回答:“早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