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之後本性畢露的不止翟悉,把人跟豬狗似地圈養了小半年,放出來都少不了一陣子的撒潑打滾放飛自我。
餘停已經在外邊瘋了兩天了,每回都喊不出來翟悉這崽子,說是還沒出成績不敢天天往外蹿。
翟悉媽媽管他就跟架着攝像頭事無巨細地監視一樣,跟他玩得好的幾個都知道,對此餘停甚是同情,還給他發來出去唱歌看電影的照片前來慰問。
“滾。”翟悉看完照片直接打過去電話罵。
“沒事啊老翟,你看一眼就相當于身臨其境了,”餘停那邊背景音鬧哄哄的,“千萬不要為沒來感到遺憾啊。”
翟悉氣笑,手裡用來批改作業題的紅筆順着掌心滑下來戳在本子上。
“難為你了,還記得跟我同甘共苦,真是好兄弟。”他說。
餘停那邊嘿嘿笑了兩聲,随後就像開啟了消音模式,所有噪雜的背景音都被瞬間關閉。
“他們在滬上阿姨等奶茶,我出來跟你聊會兒。”
“他們?你都跟誰去的。”翟悉問。
餘停話裡話外全是興奮:“就坐咱那一撮兒的,基本上都來了,得有十來個人吧,去買個奶茶都跟要包場一樣。”
“那誰,坐我後頭的那誰,”翟悉輕輕一笑,故意不點出名字,“她也去了?”
“你同桌來她能不來嗎!她倆玩那麼好。”餘停急了。
翟悉一直懷疑自己有火眼金睛,反正隻要把他扔到人堆裡,他沒兩下就能看出來誰和誰之間有過間隙或者誰在暗戀誰那種微妙的潛層關系。
雖然餘停嘴硬不認,但翟悉敢拿他的數學成績做保證,這小子絕對暗戳戳地喜歡毛可芯。
“沒跟她說兩句?”翟悉出去拿了盒酸奶,聽八卦嘴裡怎麼能空着。
餘停略有失望:“一群人呢,說什麼說。”
“喲還嫌人多,”翟悉說,“在學校也到處是人,要不你就一直别跟她搭話得了。”
“也沒什麼可說的啊。”餘停抱怨道。
“那你怎麼有的跟我說,”翟悉沒忍住笑了笑,“你平時跟我們怎麼聊就跟她怎麼聊呗。”
“這不一樣啊,就像你跟星辰聊天和跟和我聊能一樣嗎?”
笑容像定格動畫一般僵在翟悉臉上。
“淨是屁話,”他感覺舉着酸奶的手臂很不自在,“說話語氣肯定不一樣啊,我是說聊的東西。”
感情經驗值為零的餘停總算開了點竅,他唏噓兩聲,開始和翟悉探讨可以啟動聊天的話術。
翟悉提了好幾個可行方案,餘停很是受教,稱呼他都變成了“老翟”變成了“翟老”。
“哎他們這是在奶茶店耍什麼瘋?”餘停那端的噪聲漸增,“我去瞅瞅。”
“奶茶裡發現蟑螂了吧。”翟悉說。
“我操!”餘停突然鬼叫。
“有病?”翟悉非常無語地笑了笑。
餘停的鬼叫還帶升級的:“我操|我操,我操,出成績了!”
“操……”翟悉的胸口像搓橡膠似地一頓。
“先挂了,我看看我及格沒。”
手機倏地一下沒了聲兒。
翟悉有點兒被渣男甩掉後蒙頭蒙腦的感覺,他咬住吸管,低着頭靠肌肉記憶機械地打開查分軟件。
紅色的比例圈轉了三分之二個圓,他看到了嵌在中間的一行數字:511/750
五百一十一。
五百一十一!
就好像凍麻了的手後知後覺恢複觸感,看到這個數字過了好幾秒他才理解數字背後代表的含義——比上次多考四十多分,他奶奶的,徹底安全了,能踏踏實實過個年了。
事實證明他确實已經遠離了危險星球的地核,胡潤妮晚上回家,手裡提着臘腸和豬皮凍,單是看到這倆平日裡不被待見的美食出現,翟悉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媽,”以胡潤妮的德行肯定早看過他成績了,翟悉單刀直入,“我這回考得還行吧。”
胡潤妮還是堅持她那套打壓式教育:“就進步那麼一點兒,都沒一科考得特别突出,尾巴收收,别翹上天了。”
“這回題還難呢,”翟悉狡辯說,“再說我這兩天也沒飄,一直在家做寒假作業。”
“繼續保持。”胡潤妮放下東西去廚房做飯去了。
趁着胡潤妮心情好,翟悉快步追上去讨價還價:“那我明晚不回來吃OK嗎?”
胡潤妮蹭地回頭:“你要去哪?”
“還沒定,”翟悉靠在門框上,斟酌着說,“餘停他們要是出去聚餐我就跟着,他們要不去,我就去找我哥吃。”
考的好果然就有講條件的籌碼,胡潤妮居然沒有為難,隻要求他必須在十點前回來。
搞定。
翟悉吃完晚飯就立馬就聯系了餘停,但他一頭的興緻勃勃卻碰上對方流瀉不停的悲傷,還沒聊兩句,那邊就嚎上了,跟這家夥上回打遊戲眼看着要赢手機突然卡機時發出的咆哮一模一樣。
“我這回考試沒發揮好,我爸接着就給我報了輔導班!”
“Pity,”翟悉咂咂嘴,“我剛刑滿釋放你就要被關禁閉了。”
餘停一聽更傷心了:“早知道我前兩天就老老實實待家裡,至少白天還能偷着出去浪……”
“别難過,”翟悉寬慰他,“我享的福也有你一份,明天去吃蹄花給你發照片。”
“你是真狠啊。”餘停說話聲裡的絕望都能單獨捏出來了。
翟悉真想當着他面抱個拳,但隔着手機他也隻能笑道:“彼此彼此。”
出成績後,在心底上吊的那個小人終于不再繼續勒着自己脆弱的脖子了,緊巴巴的胸口重新填入腳踏實地的感覺,總得來說就一個字,爽。
心情一好他就話多,跟餘停東一搭西一搭聊了些有的沒的,大半個晚上就飛也似地溜走了。
第二天是個晴天,翟悉睡到自然醒,睜眼時被外面的陽光紮得雙目生疼。
“操,又他媽拉我窗簾。”
胡潤妮有個說壞也不好的習慣,就是在臨出門前必須把所有屋的窗簾都都拉開,保證室内有充足日曬。
翟悉掙紮着爬下床,把窗簾重新閉上。
栽回被窩裡,雙眼一合準備睡個回籠,卻又突然想到還沒跟王玉儒約時間,萬一今天他哥有别的計劃那他的蹄花就要泡湯了。
這一刻也等不得,他立馬給王玉儒發微信。
回複不僅快,也很爽快。
-王玉儒:我回家還是你來我學校?
-翟悉:那家店離你那兒近,我去找你吧。
-王玉儒:哪家店?
翟悉給他發過去地址。
-王玉儒:我先從美團上買個雙人餐,其他的去了再點。
翟悉一口氣拋過去三個“您真偉大”的表情包。似乎是覺得程度還有所欠缺,他又在後面補上一句:等我以後掙錢了天天請你吃好吃的。
-王玉儒:沒事。
蹭吃蹭喝真好啊,翟悉裹着被子翻了個身,替自己的錢袋子感到無比心安。
今年的寒潮賴在喬天市死活不走,翟悉沒辦法,隻能又把自己裹成了個球。
到東央大學校門口,翟悉給王玉儒發消息,等人來的時候他閑着無聊,打了一把三國殺。
“翟悉。”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翟悉轉頭,順口應了一聲:“哥。”
今天的陽光很暗沉,而王玉儒又穿了一件墨藍色的棉服,特像被科研這隻小妖精榨幹了精力。
翟悉有點好奇王玉儒現在的精神狀态,畢竟他哥看起來确實是興緻不高,眼睑微垂着,都蓋不住眼睛裡要漾出來的疲憊。
“走過去十分鐘。”王玉儒查完導航,擡頭看了翟悉一眼。
“那不遠,”翟悉說,“你帶路吧,我跟着你走。”
王玉儒看了兩眼導航地圖,居然咔哒一聲關掉手機,下巴朝右手邊輕擡:“往這。”
翟悉暗中琢磨學習好的人腦子就是好使啊,線路看一下就記住了。
“期末考的怎麼樣?”王玉儒突然說。
翟悉沒想到王玉儒會主動問,還愣了愣,緊接着忽地想到胡潤妮發過顯擺他學習進步的朋友圈,那他哥肯定是看過了。他從王玉儒斜後側走上前,與他并排着:“我考五百一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