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衣服上擦擦就行,”翟悉跟着走進這間沒有開燈的房間,“你那兒有紙嗎?”
“包裡有濕巾。”王玉儒把背包摘下來遞過去,然後轉身走進了包間内的獨立洗手間。
這家唱吧的電子大屏是感應式發光,翟悉走進去,暗黑的空間就被映亮了小片的區域。
他坐到長排沙發上,拉開王玉儒的書包,借着光看到了成片的獨立小包裝濕巾,一看就是點外賣送的,厚厚一小摞,不知道他哥是吃了多少頓快餐。
翟悉把手伸進包裡去拿,手背卻被一個方塊的棱角戳到,他好奇地摸出來,居然是個精巧的首飾品包裝盒。
王玉儒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甚至來不及思索,翟悉就先一步打開了首飾盒,不過躺在其中的并不是金銀珠寶鑄就的首飾,而是一塊參差不齊的碎石。
他捏起來那塊石頭,第一反應還是王玉儒給一塊破石頭整這麼好看的外包裝做什麼,結果電子屏的燈光一晃,映着他胸口的吊墜反起了光,光電交錯之際,他猛地意識到這背後的含義,大腦忽地一下像耳鳴那般嗡嗡作響。
“等一下翟悉,我給你拿。”洗手間響起王玉儒匆促的聲音,他好像很焦急似地,從那裡沖了出來。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早在他洗手的時候,那個被珍藏起來的東西就已被曝光。
翟悉把從?島海邊撿回來的石頭攥在手心,擡起頭來望着王玉儒。
“沒找到嗎,”王玉儒把書包打開,取了一片濕巾出來,“在這裡。”
翟悉接過來濕巾,朝王玉儒攤開手掌:“哥,這個。”
王玉儒看了一眼:“嗯。”
“你把這個随身放在包裡了。”翟悉說。
“嗯。”王玉儒垂着臉,聲音淡淡的。
翟悉嘴裡幹澀,他看到王玉儒縮着腦袋,心情就不由自主地發酸,僵在原地撇了撇嘴。
然而就在這時,王玉儒卻擡起了頭,朝翟悉瞥了一眼,又重新低了回去。
他們兩人間沒有那種神之默契,但那一眼,翟悉立馬就看懂了。
王玉儒希望他繼續問下去。
他哥不希望卡在這裡。
……這難道就是在提示他趕緊借機推動關系嗎?
翟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頻率在過分地加速,已經脫離了軌道飛出天際。
“那你這麼做,”他吸了口氣,問得小心翼翼,“和我戴吊墜的心意……一樣嗎?”
王玉儒沒有接着應聲。
沉默時的空氣是那麼難以呼吸,翟悉一顆一顆的心事都快要被心跳轟成爆米花了,才聽到王玉儒滞空般的回答:“嗯。”
翟悉又開始有緊張的征兆了,為了掩飾,他趕緊撕開濕巾擦衣服。
兩人都沒再說話。
把擦完衣服的濕巾扔進垃圾桶,翟悉走進洗手間,捧了把水往嘴裡撲。
王玉儒如影随形一樣跟了過來,站在洗手間的門口,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不啊哥,”翟悉吐了水,挺起腰來,“你怎麼這麼能沉得住氣,咱們都把話說到這兒了,你就不順着往下表示表示嗎?”
“表示?”王玉儒似乎還愣了一下。
“你怎麼跟CPU燒傻了一樣,”翟悉關上水龍頭,側身從王玉儒和門之間的縫隙裡擠了出去,“還是你真不知道要說點什麼。”
翟悉回去把書包捎上,回身看到王玉儒還一動不動地橫插在洗手間門口,忍不住地笑了笑。
“你是真不會說啊?”翟悉朝王玉儒擡了擡下巴,“那我說,你就跟剛才一樣應着我就行。”
王玉儒點了點頭:“好,你說。”
“你有沒有想過……”翟悉不想繞來繞去的了,幹脆耿直地問,“跟我發生點其他的關系?”
“想過。”王玉儒應聲。
“你真想過?”翟悉大驚失色,“你可别故意順着我說,說實話我能扛得住。”
“是實話。”王玉儒說。
翟悉上蹿下跳的心情突然就平息了下去,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繼續說:“我剛剛指的可是情侶關系。”
王玉儒似乎是笑了那麼一下:“嗯,知道。”
“所以你是不是也喜歡我?”翟悉幾乎是沖撞地喊了出來。
王玉儒沒有說話。
翟悉這會兒隻想迫切地聽到答案,就直接貼臉開大湊了上去:“是不是啊?”
“行了,”王玉儒擡手别開翟悉的大臉,“問那麼多。”
“怎麼不說了?”翟悉把手裡的碎石塊塞進王玉儒的掌心。
王玉儒卻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該走了,在這裡不能待太久。”
被拉出暧昧的包間,翟悉吹着晚上微涼的風,腦子裡算是清醒了點,戳破了一圈的夢幻泡泡,踩進現實的城域。
“你怎麼來的?”出了KTV翟悉就感覺被王玉儒拽着手腕走很别扭,悄悄地收回了手。
“坐高鐵,”王玉儒說,“你們學校醫務室這個點還開嗎?”
“幹嘛。”翟悉歪過來一張紅撲撲的臉。
王玉儒看到他就笑了:“去給你拿點解酒藥。”
“你還信着呢?”翟悉挑了挑眉,“你的高智商去哪了,我怎麼可能喝那麼多,不然你現在見到的就是一個躺在地上撒潑的翟悉了。”
“也沒少吧,”王玉儒看着他,“至少一瓶。”
“嗯……差不多,”翟悉的興趣點已經變道了,“你要跟我去學校?”
王玉儒糾正說:“我送你回學校。”
“又不是高中那時候必須得回宿舍,”翟悉還有點嘚瑟,拍着胸膛抖了抖肩膀,“我現在可以夜不歸宿了。”
“不歸宿你還想去哪。”王玉儒把肩上的書包帶捋了捋。
翟悉往他哥肩背上一撞:“就,跟你找個地兒待着呗。”
“不回宿舍不需要請假嗎。”王玉儒問。
“讓舍友打個掩護就行,”翟悉笑了起來,“你這是同意啦。”
“我本來就打算明天走,你過來住一晚也行,”王玉儒好像被他的笑給瘆到了,突然啊了聲,又多此一舉地解釋,“酒店比宿舍環境好點。”
翟悉快笑脫水了:“你這是來給我改善生活質量的了。”
王玉儒笑了笑,沒說話。
聊着天還不覺得哪裡出問題,但真要一起去酒店了,翟悉總覺得這走勢有點扭曲,像走上了莫比烏斯環,一大圈兜回來還是起點——還是和他哥同檐而住。
但又……不太一樣。
以前是不互相幹的生活拼圖,現在則是帶着點隐秘向往的甜蜜禁果。
去酒店的路上王玉儒似乎在想事情,翟悉看他這樣,就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該把這晚上的空間留給王玉儒,讓他好好想一想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不過到了酒店,翟悉又覺得王玉儒應該是已經想明确了的,單獨的一張大床就足以說明這點。
王玉儒進屋就走到窗戶邊拉上窗簾:“你先去洗吧。”
就現在這個氣氛,翟悉已經沒法淡定自若了,他現在看天是雲、聽風是雨,無論王玉儒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會莫名其妙地感到興奮。
“哦好……”翟悉也沒有要換洗的衣服,就打算原裝進出浴室。
“我出去買點東西。”王玉儒轉身就要走。
“啊?!”翟悉掰住門把手的動作咔嚓停住,“你幹嘛,要去買什麼?”
“醒酒藥,或者買點能醒酒的飲料,”王玉儒正打算開門,回頭看到翟悉驚慌失措的表情,隔了好幾秒才恍然間失笑,“你别胡思亂想。”
“我什麼都沒想!”翟悉不認賬。
“好。”王玉儒笑着應和道。
“不對,我剛剛就是亂想了,”翟悉又開始反口,“今天在你這兒挖出來那麼勁爆的大發現,接着又跟你出來住,你讓我怎麼不多想?”
王玉儒臉上的肌肉僵了一瞬。
他好像消化了很久才吃透了翟悉的話,最後幹巴巴地開口回應:“真想嗎?想也不能這就亂來。”
“哎我靠,”翟悉聽得一哆嗦,“你這話說的。”
眼看王玉儒又快要被逼跳牆了,翟悉趕在他開門出去前猛地伸手過去,把門重新拉上。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哥,”翟悉擡頭和王玉儒對視,“但是我從來沒聽到你親口跟我說清楚過,就很不安心。”
王玉儒被他堵在門後的三角處,雙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該怎麼說。”
“說你喜歡我。”翟悉脫口而出。
王玉儒眉頭皺了皺,不像是反感而像是在醞釀,最後他抱歉似地輕微搖搖頭:“說不出來。”
翟悉很不滿:“那你能說出來什麼?”
王玉儒還是搖頭,笑得讨好又含蓄:“還是你說吧。”
“我不說,”翟悉無奈地抽了下嘴角,“我都說過好多次了。”
“說吧。”王玉儒碰了碰他。
“這樣确實有點不太好說出口,”翟悉無法忍受這種沒情硬煽的場面,眼神開始閃躲,“啊……那我說了,我喜歡你,哥,你是我最珍重最珍重的人。”
“我對你也一樣。”王玉儒突然說。
“啊。”翟悉一下子愣住了。
随後腦子裡嗚啦一聲炸開了花。
他都有點兒懷疑自己記憶是不是錯亂了,可能今天那五瓶酒的确是他喝的,以至于現在還沉醉在美夢裡出不來。
“你……”翟悉幹眨眼,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了,别不安心了,”王玉儒把翟悉從門邊推開,臨走之前又回頭說,“快去洗澡吧,回來還要給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