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白晴說着,眼淚撲簌簌地流,眼神中滿是驚恐,仿佛又置身于雙手沾滿鮮血,在亭中彷徨無助的時刻。待她說罷,已是掩面痛哭起來。
宇文雅山呆愣原地,手足無措。鄭白晴确實陷害在先,可方初雪卻也真是奸細;鄭白晴确實失手殺人,但她又是自衛——這一切,難道該怪她嗎?
任一巧上前兩步,急道:“白晴,你出來做什麼!”
鄭白晴看向任一巧,搖了搖頭:“沒有用了,事已至此,即便我不自己出來,也會被陌大人搜出來的。”
她說着,又看向陌以新,“大人,此事全都因我而起。殺人後我實在太害怕,隻好又求一巧幫我……求您不要怪罪一巧,她隻是為了幫我!”
陌以新負手而立,未發一言,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透出洞察一切的光。
風青連連搖頭,他原先便覺得相比于在兩個女子之間拉扯的宇文雅山,這個任一巧還算有情有義,卻沒想到,她比自己所想的還要義氣,竟能為好友做出這麼多法外之事。
林安則看向宇文雅山,這個年輕人此時正滿面痛色,掙紮地接受着這樣的事實。下午才答應他,等抓到方初雪後,帶他去見她最後一面。卻沒想到,他們已是陰陽兩隔了。
宇文雅山緩緩開口,嗓音嘶啞:“白晴,該說對不起的,應當是我。都是因為我,你才會一時糊塗,陰差陽錯殺了人;也是因為我,你才會心心念念取回玉佩,無奈落網……是我,是我害了你。”
林安無奈歎了口氣,這個宇文雅山,還真是個濫好人啊。
鄭白晴淚流滿面,通紅的雙眼中夾雜着感動與不舍,她擡步走向一旁的衙差,将雙手交了出去。
衆人無不唏噓,百感交集地看着這一幕。任一巧更是咬緊雙唇,神情緊繃。
“慢着。”忽而響起一道淡淡的男聲,是陌以新,他一字一句道,“本官還沒說完,第五個故事。”
衆人再次目瞪口呆。
陌以新看向鄭白晴,開口問道:“你為何要在八角亭設置掉落短刀的延時機關?”
鄭白晴卻是睜大了眼,茫然道:“刀?那是方初雪弄的啊。”
“什麼?”林安一驚,“不對,方初雪當時本要勒死你,又何須用刀?更何況,如果是她設置的機關,她又怎會被自己放的刀擊中呢?”
“難道不是她運氣不好,才自作自受的嗎?”鄭白晴迷蒙的雙眼中愈發透着不解。
鄭白晴迷惑的神情不似作僞,而方初雪也不會笨到被自己設置的機關刺死。林安隻覺一顆心向下掉了半分,從腳底升起一股令人心驚的寒意。
陌以新緩緩道:“鄭、方二人不論是誰,都可以将刀帶在身上前去赴約,何須設下遠程控制的延時機關?設置機關之人,隻有可能是事發時不在亭中的第三個人。而這個人隻有一個,便是唯一的知情人——任一巧。”
“什麼!”所有人一片嘩然。
鄭白晴更是愣在當場,聲音顫得厲害:“大人,你說什麼?”
那一夜宛如噩夢,她絲毫不敢回想,直到此刻,那些畫面才開始在她腦海中重放。
在她滿手是血,頭腦一片空白之際,是一巧趕到了亭子裡。
一巧說,對她放心不下,怕她被方初雪欺負,特意前來看看,卻沒想到她已做出這等糊塗事。可是既然已經發生,她一定會幫她想辦法。
一巧說,院裡有一些多餘的防水布堆在訓練室角落裡,用防水布包裹屍體,便不會滴下血迹。
一巧幫她砍下了方初雪的頭顱和手臂,扔在了荒山中更遠的地方。
一巧說,屍體發現得越晚,她便越有機會逃走。可沒想到,才過了不到兩日,府衙便找上門來了……
林安心中一片冰涼。鄭白晴殺人後六神無主,卻能在一夜之間将屍體運到城外荒山,在整個搬屍途中沒有滲出一滴血迹,甚至還想出枭去首級,互換身份,假死逃脫的計策,整個過程不可謂不周密。
可見,一定有人幫助鄭白晴完成這一切,且此人心思細密,沉着冷靜,更甚至,早有預計。
林安神色愈發沉重,啞聲道:“假死的主意,是任一巧提出的?”
鄭白晴喃喃道:“是、是的。我原本想,我雖殺了人,但隻是反擊,或許罪不至死。但一巧告訴我,方初雪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我又陷害過她,沒有人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辭。我隻有先逃掉,等事情平息後,再做打算。”
鄭白晴說着,愈發急切道,“大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陌以新揚了揚手中的刀,一字一句道:“看似陰差陽錯的巧合,實則亦是有心人的算計。”
鄭白晴無助地看了任一巧一眼,又轉向陌以新,狠狠搖頭:“不會的!一巧沒有理由去亭子裡放一把刀!”
林安看着鄭白晴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