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露華宮不止修仙法,凡間的醫書也看一些,活得太久看得太多,醫術好不是很正常麼。”翊貞白她一眼,仿佛笑話她過于大驚小怪。
翊貞的醫術是好,否則也不會每天那麼多百姓慕名前來看診。
翊貞見茱青不語,用指節敲敲桌子示意她聽自己說話:“你現在都能替我做主了,我還沒答應,你怎麼擅自接了這活兒呢?”
茱青面不改色指指上頭:“您别怪我自作主張,太白金星說了,仙君既是曆劫來的,遇到的事就都是劫數,仙君您得迎難而上不能挑挑揀揀隻撿容易的幹,否則曆劫不做數的。”
“哼。”翊貞從鼻子發出一聲不屑,轉過臉不再看她。
要她說翊貞這人就是好日子過多了,生來仙胎又有德高望重的師父護着,走哪都衆星捧月,哪裡懂像她這種低微小仙的修煉不易和艱辛。
茱青和翊貞向來話不投機,茱青嗆了他幾句後都不再說話,直到陳宅的下人端上好酒好菜才打破寂靜。
翊貞道等會要看診不宜喝酒,隻就着菜吃了兩碗飯,桌上的桂花釀全都進了茱青的肚子,甜絲絲的米酒不醉人,剛好到微醺的狀态,此刻看什麼都格外貌美,連盤子裡的糖醋鯉魚都比剛端上桌時色澤誘人。
翊貞鄙夷地看她吃下整條魚,信步走到窗前的軟榻上坐下斟茶,隻留給她一個仙氣飄飄的後腦勺。
“公子歇着吧,我先不打擾了”。茱青朝翊貞揚揚手,拐進隔壁房間躺下。
茱青吃飽了飯想睡覺,剛躺下小半個時辰,翊貞的聲音就出現在門口:“茱青,起了。”
怕是陳魁的夫人睡醒等着診脈,茱青不敢耽擱,和翊貞在陳宅丫鬟的帶領下到了陳夫人屋内。
茱青打量四周,陳魁做過官頗有品味,他的夫人也不會差,房間布置的可比她在露華宮的小屋精緻多了。隔斷用的珠簾串着上等翡翠珠子,牆上挂的字力透紙背仿佛前朝大師之作,腳下的地毯綿軟厚實,種種迹象足以證明陳家家境優渥,陳魁與夫人感情甚笃。
侍女掀開簾子請兩人入内室,迎面一女子躺在靠枕上,披散頭發雙目緊閉,眼角隐隐有未擦幹的淚痕,嘴唇泛白沒有血色,她聽到有人進來半睜着眼打量着他們,頃刻又轉過頭閉上眼。
“公子勿怪。”陳魁上前擋在陳夫人面前,向翊貞欠身,轉頭對陳夫人輕聲道:“夫人,讓這位公子看看吧,說不定有用呢。”
陳夫人似乎并不領情,她抽出被陳魁握在掌心的手,背過身掩住臉,雙肩微微抖動,陳魁手頓了頓,略顯失落。
茱青見主家尴尬,扯扯翊貞的袖子瞄了一眼陳魁,示意兩人先出去避開人家夫妻間的親密話,等陳夫人情緒穩定再進去。
兩人在院外等候,翊貞如棵樹般立着不動,茱青卻被滿院桂花吸引,随手折下一朵輕嗅,味濃得有些嗆鼻。
“怎麼種這麼多桂樹?”茱青問院裡站着的丫鬟,“一路過來也都是桂花,你們老爺或者夫人很喜歡桂花麼?”
丫鬟說:“我們夫人閨名中有個‘桂’字,這些樹是老爺讓花房從外頭買來的。”
茱青笑笑:“真是夫妻情深。”
身後傳來一聲冷笑,茱青回頭不滿道:“公子不食人間煙火,怕是從來不知情字怎麼寫吧,不懂人的感情也很正常。”
翊貞垂下嘴角,吐出幾個字:“就你懂。”
茱青當然懂。
茱青在南恒山上有個很要好的姐妹,她原身是棵婆婆丁,姐妹倆一起修行一起去人間玩樂,開心無比,幾十年後婆婆丁修為大減妖壽散盡,早早轉世投胎了。
茱青還喜歡過一個凡間男子,他是個窮苦的讀書人,長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茱青第一次親他時他緊張地直發抖,十分青澀。
茱青常去找他玩,他幫茱青抓河裡的魚不小心掉進水裡,看到茱青用仙法幫他烘幹衣裳後大喊着“妖怪啊”跑得不見蹤影,此後茱青再也沒有見過他,初初萌動的感情就這麼無疾而終。
她出神發呆的樣子被翊貞看在眼裡,他皺眉:“你不會真…”
“公子,姑娘,老爺請你們進去。”丫鬟适時打斷了翊貞的話,帶他倆進了内室。
陳夫人還是方才的模樣,想是陳魁耐心勸說,她不再排斥大夫,一旁的丫鬟拿方手帕覆上陳夫人的手腕,才請翊貞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