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走了，翊貞腳踝上的血腫還沒消下去，茱青依樣畫葫蘆把剩下的草藥敷在翊貞腳踝鼓包的地方，去河裡洗幹淨手，從包袱裡掏出一塊肉餅一分兩半，把少的那塊遞給翊貞。

茱青咬了口肉餅：“路上吃了幾塊，現在隻有這麼多，湊合吃吧，這兒又沒個鋪子什麼的，等回到城裡再吃飯。”

翊貞手上還都是剛才沾的草藥泥，他動不了沒法去河裡洗手，伸手在茱青面前晃了晃，仰着頭理直氣壯道：“你喂我。”

茱青翻了個白眼，壓住捏死他的沖動把餅遞到他的嘴邊。

她一個沒靠山沒人脈的散仙，還指望完成這單靠翊貞的人情去天庭當仙女呢，在目标沒完成之前，隻要翊貞不過分，她都能忍！

日頭漸漸向西斜，不似大中午曬人，翊貞的腳已經能慢慢活動走兩步路，茱青扶着他去河邊洗幹淨手和腳，他卻不想離開，安靜坐在河邊的草地上看流水潺潺。

“茱青，你用法術幫我醫醫腳吧。”翊貞嘻嘻對她笑，笑得詭異而危險。

茱青當即拒絕：“不行。”

“不行？”翊貞臉冷下來，哼了一聲，“我腳受傷騎不了馬，你要是不幫我，那我隻能跟你同騎一匹馬，你想好了，反正我不介意。”

他居然拿這個威脅，茱青暗暗生氣。

翊貞曆劫不能用仙法，對她而言也是一樣，不到萬不得已救命的時候不能輕用，剛才移形術就用過一次，這麼短時間再用，不知會不會影響她曆練的成效。

“你到底幫不幫我？”翊貞冷着臉。

茱青覺得自己就像簽了賣身契似的，她這位雇主比旁人更難說話更難搞定，偏生她還拒絕不得。

這時候得罪他，萬一他回天庭不幫她說好話，她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茱青擦擦手，凝着神氣把手覆蓋在翊貞的腳踝上，一股溫暖的力量在手掌心湧動，片刻後他的鼓包幾乎看不出來異樣，不複方才紅腫淤血的樣子。

“不能痊愈麼？”翊貞捏了捏腳踝，“确實不痛了。”

茱青搖頭：“不太能，本就是違反自然規律的事情，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别再折騰你的腳，等到明天就能痊愈。”

她去河邊把手浸在水裡，不停地搓啊搓，她還是第一次碰别人的腳，盡管沒任何味道她還是惡心。

腳踝的痛楚減輕，翊貞慢悠悠穿上鞋襪，見身旁花開得正盛，随手摘起一支在指尖撚着，修長的手指在花瓣上輕點，這動作本是尋常，在翊貞手裡卻分外賞心悅目，再襯着他那張任何女子都無法拒絕的俊朗面容，連帶那花也美了幾分。

茱青怪裡怪氣道：“公子可小心了，說不定這支花就是哪個仙子的原身呢，你這樣随手攀折，誰知道會不會招惹來沒必要的桃花。”

翊貞撚着花笑：“我記得在南恒山上，第一次見你，你也是原身。”

他驟然溫柔，茱青耳朵一熱，臉偏向另一邊，緊接着就聽翊貞道：“你原身可真醜，又焦又黑，花小的都看不清楚，哪有這個好看。”

氣氛突變，茱青捏緊拳頭，以她現在的力氣，完全可以一拳掄死翊貞。

茱青咬牙道：“公子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她現在終于知道凡人說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是什麼意思了。

說到這個茱青就覺得不可思議。

翊貞賜她瑤池甘露之恩她本該湧泉相報，且她看凡間的人對恩人都是恭敬有加，恩人也是心善溫和，進露華宮之前茱青确實是這麼覺得。

可進露華宮後，翊貞接二連三地刁難她對她發脾氣，把茱青那點對恩人的感激全磨沒了。下凡後更是随手使喚她，讓她跑腿幹雜事，還總是出言嘲諷她，雖然有時她也會壯着膽子怼回去。

如此不到一個月，兩人看對方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救命恩人和被救的人關系惡化成這樣，也算是稀奇事。

翊貞對她的話不以為然，順手把花遞到她面前。

茱青看着翊貞手裡明光澄亮的野菊，心裡明快起來，她大人不記小人過，翊貞的話就當沒聽見。

她接過野菊輕嗅，味道并不好聞，茱青歎道：“它運氣真好，長在這麼美的地方，有流水，有青山，有藍天白雲。”

翊貞坐在茱青身邊沒有說話，但他一直在看周圍連綿不絕的山脈，還有遠遠飛過的大雁，茱青突然覺得翊貞也是喜歡這個地方的。

數千年的光陰都在那座小小的殿宇中修行，不斷修煉曆劫再修煉，露華宮的人那麼少，他應該是很寂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