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貞忽然停下,茱青來不及收腳咚地一聲撞在他背上,他紋絲不動,茱青反倒往後退了兩步。
翊貞怪裡怪氣道:“我看你不止要跟他道别,你還想讓他送你回客棧吧。”
“就算他送我們回客棧又怎樣?”茱青不解其意,擦擦臉上的雪水,又揉了揉撞疼的鼻尖,“人家又道歉又請吃飯,你就算不想讓他送,好好說就行了,不告而别算什麼。”
她不太明白翊貞到底怎麼了,吃飯時他就怪怪的,飯沒吃幾口,也不太說話。
翊貞更有對牛彈琴之感,他哪能看不出來趙恒對茱青有意思,一頓飯的時間眼睛幾乎全黏在茱青身上,臉都快笑成花了。
難不成茱青是草木成仙,生來對感情這事少一竅?
但茱青在凡間有過相好,按說不該一竅不通,還是說趙恒不是她喜歡的那挂?
翊貞說不上為什麼這般煩躁,但若茱青真的喜歡趙恒,他不能阻攔,此次曆劫不光是他,對茱青也是考驗。
翊貞心中五味雜陳,茱青心思單純待人真誠,萬一被趙恒騙了,他這個做師父的,實在是于心不忍。
翊貞在她面前走神實在少見,茱青小聲喚道:“公子?”
她又喚了兩聲,翊貞才回過神。
他淡淡道:“随你便,我管不着你。”
茱青愣在原地一頭霧水,她沒說要幹什麼啊怎麼就随她便了。
安國皇宮。
一處露天的樓閣外,侍衛正将所見所聞告知趙恒:“五皇子,屬下一路跟過去,看見那位公子訓了他妹妹幾句,那姑娘站在街上抹眼淚,那公子臉色便不大好,最後也沒等他妹妹自個兒走了,他們住在了明月樓。”
“明月樓。”趙恒負手而立氣質高貴,額角的鬓發随風飄起,“住的上房還是普通客房?”
侍衛不假思索道:“兩間上房。”
趙恒歎了口氣:“倒沒太苛待她。”
他回想着茱青的穿戴,穿的衣裳不舊,頭上戴着幾個珠花簪子,未施粉黛,腳上踩着小皮靴,打扮得可愛俏麗,兩人又住在明月樓,可見翊貞在錢财上不小氣,對妹妹舍得花錢,但看他的脾氣性子,茱青難免要做小伏低,看他臉色做事。
趙恒下了閣樓,在禦花園湖邊行走散心,一邊想着茱青。
今日出門實屬意外,他本是想去找好友喝酒,沒想到會遇到楊建在耍無賴,又因此結識了茱青,這是上天賜予他的緣分,能讓他碰見這麼一位品貌不俗的姑娘。
不遠處傳來女子的嬉笑聲,笑得肆意張揚,趙恒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是他的胞妹八公主趙婉清。
趙婉清遠遠看見他,朝他笑嘻嘻揮手,喊道:“哥,我在這兒。”
她在和宮女堆雪人,雪人初見雛形,就差磨平棱角點鼻子眼睛,趙婉清見到哥哥,小跑着上前,趙恒急道:“跑什麼,小心摔了!”
趙婉清人如其名,長相清秀婉約,身形窈窕杏眼桃腮,若不說話,也是個儀态端方的美人,看趙恒走近,她一把挽住趙恒的胳膊,把他按在雪人旁邊。
“哥,你行行好,幫我把雪人磨圓。”趙婉清不由分說塞給趙恒一副皮子做的手套,“肚子那塊,還不夠圓,哎呀,戳漏了!”
趙恒剛來便被妹妹拉去堆雪人,他也不嫌煩,帶上手套一點點将雪人肚子打磨光滑,把早就準備好的龍眼核當眼珠塞進雪人腦袋。
雪人圓頭圓腦,趙婉清喜歡得不行,玩笑道:“這雪人跟哥哥你長得一模一樣,哪哪兒都圓。”
“胡說。”趙恒急忙辯解,“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他十三歲時長個子,飯量大增,沒多久便胖了十來斤,沒少被其他兄弟姐妹笑話,尤其是趙婉清笑他笑的最多,少年臉皮薄,每日去演武場苦練,很快又瘦了下來。
趙婉清捂着嘴偷笑,趙恒少時發胖是衆人都知道的事,隻不過不許别人提,旁人也不敢嘲笑皇子,唯獨趙婉清不怕他,經常拿來取笑。
等宮女拿手帕給趙恒擦過手,兩人沿着湖邊邊走邊閑聊。
趙恒道:“我給你買的點心吃了嗎?”
“吃了,杏仁酥和以前一樣好吃。”趙婉清笑道,“還是哥哥自在,想出宮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宮,我就隻能在宮裡堆雪人玩。”
除了陪母親禮佛去參加宴會這些正當理由外,趙婉清每次出宮,都得趙恒偷偷帶她出去,她羨慕得不得了。
趙恒聽着妹妹的抱怨,心中一動。
趙婉清心性疏闊,不喜閨閣女兒的小玩意,自幼頑皮淘氣,她曾提議要趙恒教她拳腳武功,趙恒當她一時興緻搖頭拒絕,也沒找到合适的女師父。
他想起了茱青。
趙恒手下的探子完完整整地打聽到楊建在成衣鋪子惹事的經過,茱青一腳踹飛了楊建的家丁,對他的手下絲毫無懼。
翊貞能打退數十個家丁,他妹妹自然是不弱的。
不如請茱青進宮教趙婉清,他能時常見到茱青,茱青也不必再看他哥哥的臉色。
趙恒笑道:“你若是覺得宮裡無趣,哥哥給你請個師父來好不好?”
“真的?”趙婉清眼前一亮。
趙恒點頭:“你不是總想讓我教你功夫嗎,你又嫌男師父臭臭的一身汗,不如我給你請個女師父,陪你在宮裡玩,怎麼樣?”
安國皇宮共有三位公主,其他兩個已出宮嫁人,唯趙婉清尚未訂下婚事,宮中獨她一位公主,宮女們陪着玩撒不開手又無趣,既有人能陪她玩還能教她武功,她當然非常樂意。
剛取完衣裳往回走的茱青,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天色将暗,她喊翊貞一同去衣鋪拿衣裳,翊貞不知為何不願出門,她隻好自己去拿。
茱青背着一大包袱衣裳,打着傘埋頭往前走,暗歎得虧她中午吃得多,否則哪來的力氣背這麼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