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青咬着嘴唇,用力憋住壞笑。
趙恒略一想,心中了然,低低笑出聲。
他年少學武也是如此,白日練武累得夠嗆,晚上沾枕頭就着,更是一個夢都不做,一覺睡到天亮。
趙婉清平時不多動,突然跑跑跳跳不停,可不是要累着了。
趙恒假裝不經意偏了偏頭,茱青如鴉翅般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眼裡仿佛有層霧,似蘊藏着無盡的心事,鼻尖因寒冷泛出淡淡的紅,微鼓的臉頰浮出淺淺的酒窩,坎肩上的風毛随着步子在她柔嫩的臉上蹭來蹭去,好像隻綿綿軟軟的兔子。
明明是冬天,他穿得也不厚,手心裡卻出了一層汗。
行至趙婉清院中,她剛好尋得一青釉瓷瓶,用來插花最是好看。
“哥哥今天來這麼早。”趙婉清目光灼灼,在趙恒和茱青身上來回轉了一圈,心裡明白了幾分,走到茱青身邊故意道,“是專門來看我的?”
趙恒道:“還有半個月過年,我來看看你府裡還缺什麼,列個單子我去給你買,茱青也是,想要什麼盡管說。”
趙婉清親密地挽着茱青的胳膊,沖着趙恒笑:“我這兒什麼都不缺,哥哥有好東西不如送給師父,就當給師父的節禮。”
說罷,淘氣地朝趙恒眨眨眼。
被妹妹看破心思,反倒讓趙恒頗不自在,他尴尬地别過頭,咳了兩聲。
一道吃過早飯,略在花園走走消食,茱青打算正式教趙婉清劍法。
“最基本的不過劈斬挑刺之類。”茱青說一招式便做一招,“随意排列就是不同的劍法,公主無需與人搏鬥,學劍無非是強身健體,先從簡單的開始學吧。”
茱青身姿靈動,動作行雲流水,看着柔弱招式卻有力量,趙婉清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看,鼓掌叫好。
茱青被這樣崇拜而熾熱的目光看着,心裡升起淡淡的得意。
她在前面教,趙婉清跟在後面學。
趙婉清太過熱忱,前兩日竟然每日都練兩個多時辰,茱青不禁暗暗擔憂,這樣下去她的手臂可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趙婉清的手腕便腫了個大包,手臂酸痛無力,筷子都拿不起來。
宮女手勢輕緩給趙婉清塗藥油,茱青在旁歎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給你用我的藥吧,好用一些。”
趙婉清靠在靠枕上,委屈地拉長音調:“師……父……”
晚間仍是二人一同睡覺,茱青耐着性子等趙婉清睡着,聽到她呼吸聲平穩,緩緩睜開眼睛。
今夜十七,月光尚且皎潔,照進窗戶白洇洇的像水一般亮堂,床上的鲛紗帳細密輕軟,盯久了有眩暈之感。
茱青悄悄起身盡量不驚動趙婉清,将她的手臂從被窩移出,凝神聚氣,紫光傾瀉,趙婉清手腕上的腫包消失得無影無蹤,發腫的手臂也恢複如初。
茱青心道,又随随便便用法術了。
心裡惦記的事做完,茱青困意襲來,一頭栽了過去。
後半夜時,法力反噬再次将她疼醒。
她沒有用法力壓制,還是噴出來一口血,所幸她有所防備,血吐在帕子上,她把手帕裹了又裹,嚴嚴實實壓在枕頭下面,等過兩日帶回竹園再洗。
看來法術用在幫助凡人上也不行,用倒是能用,就是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翌日趙婉清興高采烈地晃着手臂,直誇茱青的藥靈驗,一夜就能消腫。
茱青笑着看她,她喜歡這個凡人小姑娘,她願意付出代價,緊接着囑咐趙婉清不要再拿劍,否則再腫起來會更麻煩。
又到她離開竹園已有半個月,該回去一趟了。
趙婉清知道她這次回去得年後再來,不舍之餘,送别時在她的馬車上塞了各類點心和衣衫首飾,還有二百兩銀子。
看着車上堆成山的禮物,茱青知是她心意也未推拒,揮手與趙婉清告别。
到竹園時天色尚早,開門的是劉姨,笑呵呵地說翊貞還得過會兒才能回來。
劉姨做活細緻,她的房間隔一日打掃一次,茱青推開門,屋子沒有一絲塵土,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上,床頭挂了個小小的五色福包,靠窗桌上有個白瓷花瓶,裡面插着一枝開得正盛的紅梅花。
茱青低頭嗅了嗅紅梅,嘴角露出一抹笑,住在公主府是受人尊敬,事事不必操心還有人伺候,可她還是不自在。
茱青不由自主向主屋的方向看去,不知怎地,分開這麼多天,她居然有些挂念翊貞。
她暗想,就算翊貞依舊不耐煩見她,她也要跟他多說幾句話。
這樣想了很久,院外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茱青心中一喜,忙丢開手中的東西,朝大門口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