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呢?”
“什麼?”
“别裝,我問你你的木雕呢?”時南鏡擰着眉低頭直視栗重鈞的眼睛。
栗重鈞的視線和時南鏡剛碰上,又很快離開,他微微揚起一點笑臉:“收起來了。”
“為什麼?”
時南鏡顯然不滿足這樣的答案。
栗重鈞沉默了一會兒,“就是想收起來。”
“不做了?”時南鏡彎下腰,兩隻手分開撐在栗重鈞輪椅的扶手上,“我記得你還有沒完工的。”
栗重鈞似乎對時南鏡猛的靠近很不習慣,克制住自己不往後退。兩個人臉對着臉,他清晰地感覺到時南鏡的氣息。
“不做了。”
栗重鈞聲音沙啞,三個字說得像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
時南鏡死死盯着栗重鈞雙眼,栗重鈞眼神閃爍,不自然地把臉撇開。
時南鏡輕哼了一聲,又直起身子,靠坐在後面桌面上,“那直播呢?就這麼放着?”
栗重鈞猛地擡起頭,“你知道?”
似不可置信,他一雙眼睛如捕獵的巨獸,鎖住時南鏡。
“哼。”時南鏡揣着手悠悠瞥了栗重鈞一眼,“知道啊,怎麼不知道。”
栗重鈞半天沒說話,眼裡晦澀不明。
時南鏡耐不住這詭異的安靜氛圍,擡腳踢了踢輪椅:“你到底怎麼回事?”
栗重鈞渾身一震,“不要你管。”
話剛說完,他張了張嘴,似乎有些懊惱,不過卻什麼都沒說,攥緊了拳頭。
時南鏡被這話沖得沒回過神來,栗重鈞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行。”好像過了很久,久到栗重鈞已經感覺不到時間,時南鏡輕輕說了一句。
他繞開栗重鈞的輪椅,徑直走向門口,砰一聲,門再次關閉。
栗重鈞脊背一顫,一點點彎下腰,屋裡明明燈光大亮,他卻把臉埋進了黑暗。
時南鏡直到跨進家門才發現自己幾乎一路跑回來的,他一口氣沖回了卧室,拿起桌上的杯子就開始猛灌。
喝得太快,水順着脖子浸濕了衣領。
他猛地放下杯子,桌子和杯子碰撞發出聲響。
“草!”
時南鏡罵了一聲,整個人像後倒下去,窩進了沙發裡。
他有些神經質地啃噬着手指關節,心裡轉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真尼瑪狗改不了吃屎,巴巴上趕着去做什麼?聽到沒有,人家根本不需要你管。
都重活一世了,一天天還跟上輩子一樣呢,裝什麼熱心人設。面具戴久了扯不下來怎麼的。
人家對你笑了兩聲就以為真拿你當自己人了?
好笑。
時南鏡幾乎在全方位地批判自己,他不停地回想着每一個和栗重鈞相處的細節,再事無巨細地反駁,推倒。
直到窗外微亮,他輕呼出一口氣,手撐了一下腿,站了起來。
他走到床頭,看了一眼手機,很幹淨的屏幕,他呵了一聲,幾不可聞。
随即,他拿起了床頭的那隻木魚,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光透了進來,撒到桌上,輪椅上的人好似毫無所覺,依舊一動不動。
太陽一點一點升高,門外傳來敲門聲,栗重鈞睫毛顫了顫,像被喚醒的木偶。
他打開了門,門外是林波。
他似乎有些失望,沒看林波一眼,轉着輪椅走開。
林波有些莫名其妙,他摸了摸臉:“鈞哥?”
栗重鈞沒理他。
“鈞哥你沒事吧?電話也不接,結果你在家啊。”林波自顧自進了門,把手裡的飯盒放在了餐桌上。
栗重鈞的手機也放在桌上,林波不小心碰了一下屏幕,二十多個未接。
估計全是他們打的。
“鈞哥先吃飯吧。”林波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诶,我上來的時候看到小時那車停在樓下來着,我以為他也在呢。”
“什麼?”栗重鈞終于有了動靜。
“小時啊,他那自行車丢樓下的,這小子停個車也停不好,還是我給扶起來的,鎖也沒上,心真大。”林波還在念念叨叨。
“時南鏡?”栗重鈞的聲音很輕很輕。
這三個字好像重新喚醒了他。
他這才擡起頭看向林波,控制着輪椅走到餐桌旁,拿起了手機,“我沒聽到聲音,讓你們擔心了。”
“害,沒事啊,我就是過來看看。”林波把飯盒推到栗重鈞面前,“沒吃早飯吧,現在早午飯得一塊吃了。”
他說着,小心看了一眼栗重鈞。
面色蒼白,眼下青黑,林波抿了抿嘴,若有所思。
這邊,時南鏡遊魂似地坐到餐桌上,兩眼發直,筷子差點戳到鼻子上。
“往哪兒喂呢!”外婆拍了時南鏡一下,時南鏡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地上。
“怎麼這幅樣子,沒睡啊。”
時南鏡點了點頭,把筷子放下:“我不吃了,上樓睡會兒。”
說完又飄了上去。
“嘿!昨晚我就聽到動靜,這是沒回來啊還是怎麼的。”外婆看着時南鏡這個鬼樣子,皺了皺眉。
時南鏡上了樓剛進到卧室,久違地聽到了一聲“嘤。”
真的很輕,差點就沒聽到。
貓崽蹲坐在沙發上,看着他。
“時大寶?”時南鏡很困,但是看到貓回來了,還是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