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亦行推着文小寶在公園裡散步，心思很亂，一會想金禦的房子，一會擔心文珊暴露，最後輾轉幾遭，又回到了今早看到的新聞上。

官媒發了通告，戚沙兩家的婚約子虛烏有，一條聲明簡短有力，把之前的小道新聞錘了個稀巴爛。有狗仔拍到了沙莎現身國際機場的照片，爆料說大小姐鼻梁假體歪了，要去韓國做修複手術，評論區有網友把她從上到下分析了一通，說大小姐起碼動過八個地方，連雙眼皮都不是真的。

不是要官宣喜訊麼，怎麼變成了醫美頻道？蔣亦行在心裡暗暗琢磨，這是新套路，還是婚事真的黃了？他不知道此時該拿出什麼樣的心情，上次他和戚泊舟大吵一架，一連好幾天，對方既沒有信息也沒有電話，更沒有像之前一樣去小區門口堵他，應該是真的放棄了，畢竟自己口不擇言，說盡了傷人的話。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蔣亦姝來電，語氣比上次還要猶豫：“哥，金禦的房子重新簽約了，買家是我們公司總裁，戚總。”

蔣亦行後知後覺，他當初怎麼會以為戚泊舟找了别人來看房，對方向來不懂得委婉。

“嗯，你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蔣亦姝語氣猶豫，“哥，你跟戚總是不是認識？你倆……”不怪她多心，戚泊舟性向不是秘密，又強勢霸道，蔣亦行跟他周旋，會不會吃虧？

“不是你想的那樣，别擔心。”蔣亦行心情複雜，“房子就正常交易吧，不會有問題。”

“哥。”蔣亦姝知道他經曆過什麼，聲音帶着哭腔，“我甯願去坐牢，也不會再把你推進火坑。”

蔣亦行安慰她半晌，但蔣亦姝打定了主意要去自首，他隻得信口雌黃：“真的是你多心了，我跟他……我倆在談戀愛。”

蔣亦姝聲音哽住，打了一個長長的嗝：“啊？？”

蔣亦行說完自己先紅了臉，含糊了幾聲：“對，别問了，就這樣吧。”

他挂了電話，用手背貼了貼臉頰，滾燙。

“爸爸。”文小寶朝後扭過臉，“你談戀愛啦？”

蔣亦行神思不屬的忘了孩子還在，臉更燙了：“沒有，我騙她的。”

文小寶看着他：“你是騙她還是騙我？”

蔣亦行被她問住了，在腦子裡做了一道哲學題，欺負小孩一樣的回道：“我想騙你，但事實是我騙了她。”

文小寶轉過頭，過了會又轉回來，确認道：“那就是你想跟他談戀愛，但是沒有談，對嗎？”

蔣亦行驚呆了，這什麼小孩啊！學霸基因也太可怕了！

“爸爸，你……”

蔣亦行膽戰心驚：“好了小寶，我們該回去了，媽媽在等我們。”

文小寶嘀咕：“還有三分鐘呢。”

蔣亦行第一次不慣着孩子，提前結束放風，推着文小寶回了病房。可是當他一開門，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蔣亦行第一次見戚泊川是在中置的晚宴上，他被人群簇擁、膜拜，和達官顯貴談笑風生，大概因為官居高位習慣了觀察和審視，他的目光總是銳利的，讓人不由望而生畏。蔣亦行眨了下眼，再次确認那個坐在三角椅上吃香蕉的人是戚泊川。

“媽媽，這個叔叔是誰？”文小寶開口，打碎了一室的沉寂。

屋裡三個人同時回過了神。

蔣亦行蓦地想起剛剛那一幕的違和從何而來。小時候他住在鄉下，有一次去河邊玩耍，他看到一男一女坐在河邊，一個擡頭看樹葉，一個低頭數螞蟻，氣氛融洽又尴尬。文姥姥說那是一對相親的男女，第一次見面，互相看上了，但民風保守都羞于開口表達，隻能肩并肩坐着，不說你好，也不說回家。

蔣亦行被自己的想法雷的外焦裡嫩，戚泊川走到他面前時還有點發蒙。

“你好，我是戚泊川。”戚泊川面色和善，主動伸出手，“亦行，我這麼叫你，不唐突吧？”

蔣亦行迅速回神，擡臂跟他握手，态度不卑也不亢，不熱也不冷，禮貌但不梳理，他笑了笑：“戚書記好，您怎麼随意怎麼來。”

戚泊川沒有拐彎，直言來意：“泊舟生病了，不方便探視小朋友，我替他跑一趟。”

“他怎麼了？”才好沒幾天，又生病了？

戚泊川笑的更開：“問題不大，隻是這小子犯渾沒邊，關他幾天也是好的。”

蔣亦行想到了沙莎的歪鼻子新聞，心中滋味難名。但對方跑一趟不可能隻為這點事，蔣亦行把小寶交給文珊，對戚泊川道：“戚書記，咱們去外面聊。”他跟文珊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鼓勵和勇氣。

戚泊川很随和，兩人在樓梯間面對面站着，蔣亦行遞給他一根煙。

戚泊川驚訝：“你吸煙？”他主動解釋，“泊舟不喜歡煙味，我們全家都戒了煙。”

蔣亦行拿着火，不知道該不該點了。

戚泊川寵弟弟很分場合，把煙叼進嘴裡：“抽吧，反正那臭小子不在。”

蔣亦行這才把煙給他點上。他借着吮吸的功夫在心裡打腹稿，思考戚泊川究竟為何而來，和官家打交道忌諱太多，戚泊川還沒開口，他都回答累了。

“調查組已經去了閩城，文珊的卷宗會在半個月後重啟調查。”

戚泊川張嘴就是王炸，炸的蔣亦行肺腑灼燒，猛的咳嗽了幾口。千防萬防，原來早就讓人偷了家，大概在真正的勢力面前，他們也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公檢法三方都有最高領導督導，你們可以放心。”

蔣亦行覺得，他還沒說一個字，但戚泊川已經把他心裡那點腹稿翻完了。可巡查組何止去了一次，蔣亦行聲音晦澀：“強龍難壓地頭蛇。”

戚泊川擡手壓上他的肩，按了按，傳導安撫人心的力量：“這次由我親自帶隊，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更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國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蔣亦行蓦地紅了眼眶。這一千多個日夜，他們沒有一天不在心中默念這兩個字在何方。

“小寶這邊我已經打過招呼，醫院系統連着公安部，未免打草驚蛇，先用臨時身份辦理手續，明天開始小寶會正式進入醫院的白血病研究項目，她的治療方案會由五個科室的主任醫師會診後重新調整，你們要對康複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