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疊的鱗片漸漸與血肉相融,珍珠化作肌膚上的痣,輕紗成了第二層皮。容殊不再記得自己原本的模樣,隻知道鏡中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她,她癡迷的摸着裙擺感歎:“我竟然覺得它像是活的。”
容殊半響才回過神,透過薄紗打量烏芹兒道:“這麼多年,我看人從來沒有錯過,你非池中之物。”
“承您吉言了。”烏芹兒不卑不亢。
這套舞裙容殊滿意極了,爽快的結過款走了。
天邊的餘霞還未收盡,烏芹兒剛走出巷口天光驟然晦暗,層雲如潑墨般壓來,帷帽上的白紗被風卷起。
烏芹兒頭微蹙,輕聲自語:“要下雨了。”她攏了攏單薄的衣衫。第一滴雨砸在青石路上,發出"嗤"的輕響,随即是千百滴雨點敲打的協奏曲。
春天的雨就是來得這樣急,行人都匆忙加快了步伐,街邊有小販撐着油紙傘一路叫賣。
烏芹兒猶豫了片刻,仍然沒有停下腳步,低頭小跑,猛的撞進一把傘内。一隻手撐在腰間扶了一下,烏芹兒迅速退開,擡頭看見水霧籠罩下一張熟悉的俊臉。
“芹姐姐,下這麼大雨,你怎麼不緩一緩再回去。”梁子恒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替她摘下被雨打濕的帷帽。
“出門的時候隻是天有些暗,走到這兒才下的。”
“那方才有賣傘的,為什麼就不買一把傘呢!”梁子恒眉頭微蹙,陰影遮住了他上半張臉,隻露出緊抿的薄唇。
“家裡已經有兩把傘了。”烏芹兒平靜解釋,雨水順着油紙傘滑落在腳邊,洇濕了她的繡鞋。
“我回家去了!”梁子恒低着頭将傘柄塞到烏芹兒手中。
竹制的傘柄還殘留着體溫,烏芹兒愣神間,梁子恒已經轉身走入雨中。她舉起傘追上去:"這麼大雨,我先送你回去。"
梁子恒恍若未聞,隻是垂着眼睫倔強的走在雨裡,水珠順着鼻梁滑落,活像隻被遺棄的小狗
烏芹兒扯住他:“你在賭氣?為什麼?”
"啊嚏!"梁子恒突然打了個誇張的噴嚏,烏芹兒立即将傘舉過他頭頂。
烏芹兒一臉不解:"就因為我沒買一把傘?"
梁子恒胸口一窒,是因為一把傘嗎?是因為她不愛惜自己!
烏芹兒雖然不理解,見那賣傘的小販還沒走遠,還是高聲喊:“貨郎!貨郎!要一把傘!”
賣傘的小販颠颠的送來一把油紙傘,烏芹兒撐上才買的油紙傘問:“現在滿意了嗎?走吧。”
梁子恒見狀,終于歎了口氣,撐着傘也不提回家去了。
傘面交疊兩人并肩走在青石闆路上,雨幕如簾,将整個世界隔絕在外。
雨聲漸大,兩人之間的沉默也愈發明顯。
"進來。"烏芹兒推開院門,"換件幹衣服再走。"
烏芹兒找了上次那套他穿過的烏豆豆的衣服扔給他。
等梁子恒換好衣服出來,烏芹兒正在竈間煮姜茶,水汽氤氲了她的面容沒有了平日的冷淡疏離,她擡手擦了擦額角的細汗,梁子恒不禁有些癡,直到烏芹兒遞來茶碗才回神。
"謝謝。"他捧着茶碗,指尖故意碰了碰烏芹兒的手指。
烏芹兒毫無反應,隻是問:"你今日為何非要我買那把傘?你和那賣傘的是親戚?"
梁子恒低頭吹了吹姜茶:"我是怕你着涼。"
"我已經習慣了。"畢竟現在再也沒有人惦記她有沒有回家,沒人惦記給她送傘。
"我不喜歡你的這種習慣,不把自己當回事,我…..."聽她這樣無所謂的語氣,梁子恒一時間又有些氣悶,可觸到她如水中冷月似的眼睛,突然洩了氣:"…下次記得别再淋雨了。"
姜湯盛出,添上涼水,氤氲的水汽散去,竈膛裡的柴火噼啪作響,梁子恒望着烏芹兒被橙紅的火光照亮的側臉,突然覺得,就算她永遠這麼不解風情,永遠這樣折磨他,他也認了。
烏芹兒端着姜湯抿了一口,見梁子恒怔怔的,突然伸手摸了摸他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淋了雨之後有點傻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