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低首,恪盡職守站在原地:“殿下若無事,屬下便回了。”
“沒有了,你回吧。”蕭然邊擺手邊揉着額角。
***
次日清晨,潛龍寺後山。
霧氣迷蒙,山林寂靜,晶瑩剔透的露珠凝結于草葉間,映着初升的朝陽,在枝葉尖端微微顫動。
一隻素手壓低葉尖,露珠順勢滑落,滴入瓷瓶内。
黎玥舉起瓷瓶,忙活許久,仍是不太夠啊。
“小姐,讓奴婢來吧。”琳琅說罷便要去接瓷瓶。
“不必。”黎玥護着瓷瓶,跳到一旁。
本以為身後是一片半人高的雜草,沒曾想腳後跟撞到個堅硬的物什,一時吃痛地蹲下來。
“小姐怎麼了?”琳琅急忙上前問道。
“應該是撞到石頭了。”黎玥站起身,回頭撥開亂草。
一塊巨石隐在雜草後,石面大體光潔,似是經過打磨。
她輕撫過石面的裂紋,猛然像發現了什麼,快速用袖子抹去石上的薄塵。
琳琅亦新奇地湊上前去看,裸露的石體上竟人為地刻了枚四瓣小花。
“看來母親生前來過這。”黎玥不自覺漾起一抹笑。
黎玦曾與她說過,黎瑤小時喜歡四處遊玩,每過一處便留下四瓣花标記,多年來的習慣不曾改變。
他說罷甚至拿起樹枝在沙地上勾勒,繪出的形狀俨然與石上的相差無幾。
回憶戛然而止,黎玥的手指順着小花滑下,停在石面另一處,那裡似乎用劍尖刻了個“明”字。
許是經年曆久,風雨腐蝕,字迹已然模糊不清,但淩厲的筆鋒依稀能見刻字之人的意氣風發。
早便聽聞父母感情甚笃,現在想來,兩人昔年結伴同遊,着實令人向往。
黎玥蹲在地上支額感歎,剛想起身離開,便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朝這邊傳來。
“琳琅快躲。”她拉起琳琅的手就勢退到巨石後,順便将雜草撥回原處,整個人趴在地上掩蓋身影。
“便是此處了?”
“是是,聽說當年李家夫婦也來過這,不知是否會有江湖令的線索。”
兩個男子的談話聲愈來愈近,黎玥示意琳琅别出聲,同時自己也細細聽去。
“造孽啊,當年李家便因這江湖令慘遭滅門,隻留下名孤女,現今也不知去處。”
“世道艱難,估計那孤女早已遭遇不測,不過說來也怪,李家擁有江湖令是人盡皆知的事,多年來相安無事,怎會在朝夕間被滅,莫不是家裡出了内賊?”
“誰知曉呢,那些江湖人手段狠毒,半點餘地都不留,最終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弄了個假的江湖令,現如今啊,還遭了報應。”
“此話怎講?”
腳步聲止住,兩人停在雜草堆旁,其中一人壓低聲音道:“據說當年有好幾家搶奪江湖令,最兇的一家在那事過後頻頻遭遇不幸,家裡人死的死瘋的瘋,所剩無幾了,還有的啊,不知怎的就突然隐退于江湖,可是竟有人陸續發現他們的屍骨。”
另一人打了個哆嗦:“可怕可怕,難不成是有人來尋仇?”
“李家人都快死絕了,誰還有這能力,我看是天道好輪回,惡有惡報。”
“也是。”那人頓了頓:“二皇子派我二人來尋線索,莫要說偏了。”
“你看,草後面是不是有東西。”一人警覺地望向雜草堆。
另一人點頭,兩人的腳步向巨石靠近。
糟了,黎玥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千鈞一發之際,他們的身後忽然傳出聲響,動靜輕微,卻足以引起人的注意。
“誰?”兩人立馬被吸引過去,急步向身後那處走去。
待腳步聲徹底消失,黎玥才從雜草的縫隙中探出頭,長舒口氣。
她将同樣趴着的琳琅拉起,兩人皆整理衣裝,準備返程。
恰在此時,不遠處的上空忽地傳出悠悠的聲音。
“聖女,這麼急着走嗎?”
蕭然從樹上躍下,站在二人面前。
“昨日是誰說早上起不來的?”
“七殿下安好。”黎玥行了一禮:“玥今日恰好就早起了,也不知曉是怎回事。”
“七殿下若無事,玥便先行離開。”
“等等。”蕭然伸手攔住兩人的去處:“黎姑娘不對方才二人的談話感興趣?”
“說到此處,謝過七殿下為玥解圍。”黎玥冷冷繞開:“不過,那是玥的家事,無可奉告。殿下若想了解一二,也不該找玥,玥當時年齡小,不大記得往事,望殿下見諒。”
“黎姑娘今日是怎麼了,明明已到春日,怎冰渣子還未化。”蕭然側過身,讓開路。
“殿下也不願提及家事吧。”黎玥向前行了幾步,回頭道:“同理而已。”
身後之人久久沉默,黎玥未打算多留,招呼琳琅便走。
“黎姑娘記住後日午時見面。”
許久聲音傳來,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嗯。”黎玥輕輕應下,将滿腹心思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