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落梧苑。
七八個小厮站在院裡,四口古舊的紅木箱子整齊地擱置在屋前。
“辛苦各位。”黎玥唇角微微上揚,笑意淺淡卻不失禮數。
她知曉裡面裝的是什麼,盡量使自己的表情不太痛苦。
領頭的灰衣小厮俯身拱手:“聖女,老爺說過了,箱裡的東西尤為珍貴,聖女即便是潦草看,也得都過一遍,熟悉流程和必要的常識。”
“玥明白。”黎玥聞言眸光微閃,随即吩咐人将箱子搬進外間。
領頭人見事情辦得差不多,帶着幾個小厮再行一禮,随後退出院外。
外間被箱子占去大半,黎玥為免磕着碰着,走得極其小心,她打開其中一口箱子,箱内堆滿書卷,其上落了層薄塵,想來是很久沒人碰過。
不過确實,黎家離京十年,起碼十年内沒人任祭司,這些書卷自然也不會有人看。
她歎了口氣,搬了些書到案上,埋頭苦看。
琳琅吩咐小丫鬟去備銀耳羹,自己坐到窗前,拿出針線簍子開始縫縫補補,近些時日天氣忽冷忽熱,她得加厚些小姐的貼身衣物。
南音回來後,琳琅上前關好門窗,繼續坐到妝台邊趕繡活,給衣裙縫上厚毛邊。
黑衣女子站定,一字一句将所見所聞禀告給黎玥。
“你是說,他們想在祭祀的物品上動手腳?”黎玥坐在案前,手裡用銀勺攪動着碗銀耳羹,案上則擺滿了各種卷書。
“屬下不知,屬下隻聽到周姑娘和黎少爺談起祭祀,之後兩人湊近低語,為防被察覺,屬下不曾近前。”南音依舊如實道。
“想讓我出錯,又提起祭祀,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們是要讓我在祭祀時當衆出醜,自己敗壞自己的名聲,而此事最簡單最易着手的法子,便是在祭祀物品上動手腳。”黎玥低首,眉眼染上冷意:“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那我們該怎麼辦?”琳琅心神一晃,針尖刺破手指,鮮紅血珠順勢冒出,她連忙放下衣物,将指尖含進嘴裡。
“不慌。”黎玥給琳琅遞過帕子,接着道:“家主早在這方面有準備,他們大緻要失望了。”
她說罷,指指屋内多出的幾個古舊紅木箱。
“那裡面裝的不是書嗎,能有何用?”琳琅不解,望望桌案上堆滿的卷書,轉而将視線放到木箱上。
黎玥搖頭,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踱步至一個木箱前,費力推開箱蓋,拍拍手撸起袖子,開始把裡面的書往外搬。
知她将任祭司,黎硯峰便命人将幾大箱子書送到她院裡,黎玥估摸着看了些,大多是些禮儀典章加之玄而又玄的書,另有一部分是雜書,雜書裡甚至有過往祭司留下的手記,又多又亂,讓她頭疼很久。
不過目前重點不在書上,黎玥扶着腰站直身子,開口喚道:“琳琅,南音,快來幫我下。”
兩人依言上前幫忙,本認為書有很多,沒料到隻占箱子的一半,剩下一半被隔闆隔起來。
黎玥将隔闆取出,底下竟别有空間,裡面放着衣物發飾,還有些熏香類的物品。
“小姐,這該不會是祭祀要用到的東西吧?”琳琅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目不轉睛地盯着箱内。
按照規矩,這些用品應在祭祀前兩天時,宮裡遣人送來,現今,怎這麼快就有了?
“對啊,備用。”黎玥拿出一支發钗,紅瑪瑙晶瑩潤澤,钗尾處垂下長長的流蘇:“好歹祖上任過祭司,弄些仿制品不足為奇,以假亂真還是能做到的。”
“那小姐如何知曉箱子另有玄機?”琳琅恍然大悟,忍不住繼續問。
“猜的。”
“猜的?”琳琅頓時失了興緻,将“不信”二字寫在臉上,她轉頭問站在門簾處的女子:“南音,你覺得小姐是猜的麼?”
南音不語。
琳琅:“……”
黎玥哈哈笑起來:“好了,不逗你們,不過我确實是半猜的,還記得那小厮說過的話麼?他說箱子裡的東西尤為貴重,書一定要看完,把書都搬出來等同于看完了,剩餘的便是十分貴重的,什麼算得上很貴重?莫過于一些祭祀物品。”
“祭祀時全城百姓都看着,容不得出半點差錯,家主有二手準備委實正常。”
琳琅聽後認同點頭:“那奴婢得把箱子裡的物品收拾妥當。”說罷,謹慎地将其收拾出分門歸類,而後放到衣櫥裡。
“這次三少爺他們占不到便宜,不知下次會掀出多大水花。”琳琅關上衣櫥門,小聲嘟囔。
“放心,他們二人若真聯手,想必會非常不順。”黎玥語氣笃定,回到案前舀上一勺銀耳羹送到嘴裡,她特意囑咐過多加糖,一口下去軟糯香甜,心情也好上許多。
“小姐何出此言?”這下連南音也不淡定,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