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全應下。
宴上絲竹聲繞耳,歌舞不斷,黎玥飲上一口果酒,漸漸有些倦了,擡頭想與琳琅說話,發覺身旁空無一人,這才想起琳琅說肚子痛,先行找茅廁去了。
座間觥籌交錯,人影走動,大臣皇子們笑語晏晏,在聖上面前一派和諧。
黎玥晃晃腦袋,定眼去瞧,幾個身影似有意看向她的位置,并結伴朝這邊走來。
她特意選個偏僻位置,便是不想應對這些人,現下人要來了,她借口說身子不适,到外邊去透氣,随即匆匆離席。
禦花園遠比她想象的要大,她漫無目的地走,一路賞花,聽流水,繞過假山與池畔,悠哉悠哉,漸行漸遠,不知不覺間,走進一片竹林,等從竹林出來時,定神一看,突然發現完全迷失方向。
太監宮女都集中在宴席那邊,這邊寥寥無人,想抓個人問路都艱難。
正無措時,不遠處小徑上走過一道青色人影,黎玥頓覺眼熟得緊,管這人是誰,問個路總沒錯。
思及此,她快步走上前,攔住那人去路。
擡眼一瞧,竟是裴行之,一身藏青色袍衫,腰系玄色縧帶,濃眉大目,身姿挺拔。
“裴小将軍,可否問一下如何回宴?”黎玥禮貌開口。
她自認為兩人間保持了适當距離,裴行之顯然也能認出她,但眼前男子仍微皺眉,向後退兩步,語氣極其疏離:“順着這條道直走,最後一個路口向左轉彎就到。”
黎玥點頭,剛想問最後一路口是哪個,裴行之卻徑直越過她,大步離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之前看他的樣子,應不像是有急事,黎玥不解,她總感覺裴行之對她有種淡淡的敵意。
罷了罷了,自己慢慢找路吧。
黎玥沿路邊看邊走,所幸及時返回宴中。
恰巧琳琅也在此時回來,兩人撞到一處。
“小姐可是出去散步了?”她狐疑地問。
“是啊是啊。”黎玥連聲答應,暗道幸好盡早問到路回來,不然琳琅又得着急。
【這宮中人生地不熟的,難得小姐沒走丢,應是沒走遠。】
一道心聲傳入黎玥耳中,她望望天色,果然是時辰到了,她暗歎一聲,這小丫鬟對自己可真是了解。
再度坐好沒多久,宴中陸續有人離去,想必是快散了。
“小姐,我們不走嗎?”琳琅見自家小姐不動,疑惑問。
“不急,我留下有事。”黎玥望了眼聖上,朝小丫鬟使眼色。
琳琅瞬間明白黎玥的意思,神色跟着嚴肅起來,暗暗祈禱。
【望小姐一切順利,莫要出事。】
心聲再次傳來,黎玥穩住心神,耐着性子等人散盡,待聖上離開時,急步跟上去。
而在她不知道的一角,四皇子蕭景言停下腳步,默然回望黎玥的方向,眼神意味深長。
“四皇兄,看啥呢,快走吧。”蕭然沖他道:“别人的事,我們還是少管為好。”
蕭景言笑着搖搖頭:“她的事不也是你的事。”
蕭然聞言面色沉了下去,但隻維持短短一瞬,随後挂上明媚的笑容,拍了下蕭景言的肩膀:“四皇兄瞎說什麼呢。”
他頓了頓:“我和她,毫無關系啊。”
另一邊,黎玥腳步匆匆,肅帝注意到她,停步回問:“黎祭司着急跟來,可有事?”
“回陛下,臣确是有事相禀。”
肅帝默了一瞬,揮退四下:“那跟朕來吧。”
“是。”
黎玥一路跟随肅帝到達勤政殿,寬敞的大殿寂靜無人,唯有一前一後兩人的腳步聲在大殿内格外清晰。
肅帝坐上龍椅,随意拿起一本奏折展開,道:“有何事盡管說吧。”
“那臣長話短說。”黎玥再三告訴自己莫慌,穩住聲音:“臣自從接手觀天鑒以來,夜觀星象,發覺紫微星幽隐,客星倍明,大有喧賓奪主之勢,但紫微星自有天命相護,近來光芒盛上些許,卻仍有些不敵客星。”
“黎祭司此話何意?”
“紫微星幽隐,客星倍明。”黎玥重複一遍,鄭重道:“此非吉兆,易生亂,易引邪氣入體。”
肅帝靜默不語。
【若這丫頭說的沒錯,那朕前些日子身子不好,莫不是因為這個?】
心聲傳來,黎玥暗松一口氣,不管怎樣,隻要肅帝能相信便好。
“哦?”龍椅上的人開口:“那祭司所說的客星指誰?”
【朕倒要看看,這小丫頭在不在理。】
“陛下恕罪,臣才疏學淺,隻能如實道出星象,未敢言人。”她不慌不忙。
“那你是要朕自己猜?”肅帝目光一厲。
“不敢。”黎玥依舊鎮定:“此本是天機,旁人難以輕易看出,更不可随意洩露,但臣既任此職,便該履行職責,且隻能說到這步,而後不敢妄議,還請陛下諒解,至于信或不信,全憑陛下。”
說罷,她俯身一禮。
“是嗎?”肅帝合上奏折,辨不清情緒。
大殿久久沉寂。
黎玥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但仍保持身形不動,她知曉但凡自己有片刻動搖,便會身陷萬劫不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