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勸喝下,場面漸漸平靜,随之,衆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黎玥身上。
被無數雙眼睛注視,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勉力壓下心中忐忑,睜眼時目光清明,眸色堅定。
“玥身負天命,跟随殿下治災,自知責任深重。”場中央的女子不急不緩,吐字清晰,“既然各位着急,玥便鬥膽問一問神明。”
說完,她借袖子遮掩,悄悄撥開一個瓷瓶,随後将手一揚,半空中,成串的水珠劃出優美弧線,從人們眼前滑過,落于地面,消匿無形。
人群屏息。
一瞬,兩瞬……
黎玥餘光瞥向一側,手指微蜷。
不多時,遠處悠悠飛來一隻白蝶,人們視線跟随白蝶,落在黎玥身上,緊接着,兩隻,三隻,四隻……彩蝶蹁跹,紛至而來,環繞在白衣女子身邊。
黎玥于群蝶中擡手,一隻粉蝶落于指節。
蝶翼微顫,飄渺輕盈。
女子望着粉蝶,微笑颔首。
而後,目光轉向衆人,嗓音柔和,“神明有言,災患必平,人世安穩,煩請各位讓為我們讓行。”
“聖女,這是真的?”
“神明會護佑我們嗎!”
百姓中有人高呼。
一兩人“呯”地原地跪下,擡手抹淚。
絕望、災禍之下,再頑固的人也學會了俯首跪拜,虔誠祈禱。
此刻,所有人的希望寄予黎玥。
相信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慰藉。
彩蝶散去,黎玥語氣依舊平緩,“神憐蒼生,必會護佑百姓,我們上下一心,便能平安渡過此次劫難。”
女子站于人前,左手依然牽着男孩,輕風拂起她的裙擺,白紗飛揚,若即若離,飄然似飛逝的仙子,落在衆人眼底,竟真隐隐透出一分神性。
“若大家還擁堵在此,惹怒了神明,隻會得不償失。”向來沉默的李恪言也在此刻出聲。
蕭然隻顧點頭,“說得對。”
吳庸一衆人反應過來,跟着附和。
終于,災民逐漸散開,讓出一條路,蕭然一行人才得以脫身,侍衛護着他先行,黎玥落在後頭,塞給男孩一個燒餅,讓他吃完再回去。
男孩卻隻吃了一半,擡起頭,滿眼希冀地望着白衣女子。
“姐姐,我可以帶回去給娘吃嗎?娘病了,她說想吃燒餅。”
“去吧,記得藏好,别讓人搶走了。”
她摸摸男孩的發頂,臨走前又遞給他一個白面饅頭。
男孩收好食物,歡歡喜喜地走了。
黎玥目送他離開,直至男孩身影徹底消失,才回頭對琳琅道:“走吧。”
災民散去後,一行人不敢再疏忽,衆星拱月般緊緊圍在蕭然身旁,有人提議乘馬車,卻被蕭然拒絕,隻道要親自走走,觀賞沿途風景。
一個小縣城,又遍地災民,有何風景可言?
衆人不解,但也無人敢忤逆這位爺。
吳庸颠颠跟在蕭然身側,谄媚笑道:“殿下沒傷着吧?”
蕭然像是沒聽見,悠哉悠哉搖折扇。
吳庸又啐道:“這群災民,真是膽大包天,跟西山上的土匪有何兩樣?”
“這裡還有匪患?”
蕭然停了腳步,眉梢一挑,似是發覺了什麼好玩的事,眼神虛虛掃向吳庸,暗含探究之色。
吳庸被盯得不自在,心下發虛。
自水患過後,一些災民走投無路,自堕為盜,與原有的土匪混在一起,緻使近來匪患愈發嚴重。
此事一查便知,根本無法隐瞞。
吳庸隻好喏喏承認,又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下官以項上人頭作保,縣中布防嚴密,各處都安插了人手,那些土匪進不來,絕對驚擾不了殿下。”
“是嘛?”
蕭然不置可否,繼續往前走,幾步便把人甩得老遠。
吳庸暗自松了一大口氣。
……
府邸很大,四進的院子,布局規整,水榭廊台,飛檐青瓦,處處盡顯奢靡之色。
丫鬟仆役,一應俱全。
這是吳庸給京城貴客安排的落腳處。
李恪言直言住不慣此處,直奔官署而去,蕭然倒是十分樂意地接受。
黎玥對住處沒有異議。
住在一個府邸,也方便她盯着蕭然,商讨事務。
隻是她剛進府,天空便下起綿密的雨,琳琅趕忙撐開傘,給她打上。
傘下女子并未急着走,而是望着雨幕,靜立良久,雨中,有丫鬟匆匆而過,大抵是急着避雨,但見了黎玥,還是屈身行了個禮,黎玥叫住她,把備用傘給她,問:“湛王殿下在何處?可否帶我前去?”
丫鬟躊躇片刻,接過了傘,道:“黎祭司請随奴婢來。”
黎玥随她一路去了主院。
甫一進門,便見到這樣一幕。
屋内,凡能放置物品的地方,皆堆滿各色禮物,蕭然悠閑倒在主座上,手裡甩着玉穗子,對一堆禮物挑挑揀揀,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