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面色不變,隻望着她,倏地擡手,碰上女子的發絲。
黎玥一愣,下意識避開,看向他的眼神充斥不解。
“你的簪子歪了。”
蕭然咧開嘴,粲然一笑。
“……”
黎玥皺着眉無奈:“殿下,說正事。”
“天底下哪來如此多的正事……”蕭然掰起指頭,孩子似地數落,“上一次你去找我,要我去做正事,這一次,又談起正事……”
“……殿下,你多大了?”黎玥打斷他的話。
“比黎祭司大。”
蕭然渾不在意,依然笑得沒心沒肺。
“好,那殿下想說什麼?”
“黎祭司,你說……我們是不是同一種人?”蕭然沖她眨了下眼。
黎玥怔然,“問這個作甚?”
“我好奇,想請黎祭司解答。”
蕭然盤着腿,将胳膊支在膝蓋上,托起下颌,饒有興緻地盯着她。
“這……”
黎玥陷入沉思,若說她和蕭然,的确在某些方面相似,同樣戴着假面,一個以清冷正經的聖女示人,一個以無能平庸,隻知享樂的皇子示人。
也唯有彼此,才能看破對方的僞裝。
“也許……在一些情況下……是吧。”她斟酌着措辭回答。
蕭然若有所思地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滿意,抛出下一個問題,“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黎祭司覺得,同一種人,可不可以永遠在一起?”
“殿下是指……你我?”
黎玥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神情疑惑。
“不錯。”
黎玥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有了一個相當恐怖的猜測,“殿下是對我不滿?要我給你當一輩子牛馬,效力終生?”
那可不行,她一定得跑!
“黎祭司想偏了。”
蕭然拍了一下大腿,罕見地犯起難,站起來對樹慨歎一聲,又原地坐下,渾身躁動,不知所謂,看得黎玥第三次覺得他腦子抽了。
終于,他長舒一口氣,“我是指,地位平等,嗯……相伴終生。”
蕭然緩緩說這一句話,随之,耳廓漸漸泛紅,蔓延至臉上。他低下頭,咳嗽一聲,看着很不自在。
黎玥自然察覺到了異常,有了一個更恐怖的猜測,小心翼翼,試探地問:“殿下,你不是喜歡我吧?”
話剛說完,黎玥看到他的臉更紅了。
半晌,他才擡起頭,這一回,他神色認真,再不見嬉鬧之态,像在認清自己,又像在與對方笃定一個事實。
“是。”他答。
黎玥落荒而逃。
……
李恪言自接手事務以來,把闵縣治理得很好。先是借吳庸一事,迅速清理掉一批貪官污吏,而後招攬可用之人,一條條落實治災良策。
在蕭然授意下,開倉放糧。
災民雖說達不到飽足,但也不至于整日餓肚子。
蕭然變換了所有先前官員送來的禮物,包括那顆瑪瑙珠子,拿到了一大筆錢。
他把錢“賞”給李恪言。
李恪言拿錢與過往商隊換來衣物,分發給災民,溫飽問題改善,李大人的好名聲傳遍整個闵縣。
一切皆是欣欣向榮之态。
如此,也沒了黎玥不少事。
這本是好事,琳琅卻覺得,小姐近日有些奇怪。
成日悶在屋子裡。
走神次數更多了,還時不時抱頭焦躁。
琳琅有意去纾解。
“小姐,聽說闵縣如意樓菜色不錯,我們去嘗嘗?”
“不去。”
“小姐,外邊開了好大一片蓮花,我們去看看?”
“不去。”
“小姐,聽……”
“不去。”
“好吧。”琳琅暫且放棄。
對于黎玥來說,那日蕭然樹下所言,仿若一場荒誕至極的夢。
可這不是夢。
她需要從頭到尾,從前至後,慢慢地,好好地理一理,找出一條線,抽開一團亂麻。
但好景不長,上天不給她時間。
闵縣晴過幾天後,又是暴雨如注,沒有停下的勢頭。府中積水已沒過腳踝,下人清掃不及,處處慌亂。
臨近黃昏,電閃雷鳴。
黎玥撐傘走在園子裡,快步踩過積水,濺起的水花浸濕裙擺,後背也濕了大片,她卻毫不在意,直奔書房。
蕭然頭一次這般緊急叫她。
她心知可能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