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遮睜開眼的時候,屋外已經大亮。
一直候在門外的侍女聽見動靜,推門進來服侍他,“公子,您醒了。”
青遮斜倚着牆,半阖着眼,似是還沒完全清醒。
“公子?”侍女端着臉盆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家公子應聲,疑惑地擡起頭,“公子,你怎麼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青遮嘶啞着聲音問。
“回公子,已經巳時了。”
“巳時了啊。”
青遮扭頭看向窗外,院子裡種了一棵極高大的青梅樹,今天日頭很好,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進屋裡,留下一地斑駁的光斑,無論是斜照進來的陽光還是透過窗子拂到青遮臉上的微風,都暖和得讓人舒心。
可是青遮覺得不對勁。
“這太陽太亮了。”
他喃喃。
不應該這麼亮的,應該……更灰暗一些……
但為什麼我會這麼想呢?
青遮蹙眉。
侍女一臉擔憂,“公子,你不舒服嗎?需要叫三當家過來嗎?”
“三當家?”青遮條件反射地去摸手腕——摸空了,他的右手上什麼都沒有。
“對啊,就是您夫君啊。”侍女覺得莫名其妙,“公子是昨夜沒睡好嗎?”
“我、夫、君?”青遮很艱難地念出這幾個字,“我有夫君?”
侍女更擔憂了,“公子,您到底怎麼了?”
我沒有夫君。
青遮想說。
“公子,您在三年前嫁給了我們歡喜門的三當家白萬仇,三年來恩愛非常,相敬如賓……”
侍女仔細說着他與那位三當家的感情,從日常的舉案齊眉講到三年前的風光大嫁,一樁樁一件件,雖然青遮在聽見“夫君”二字時在心裡下意識地否認了自己會有個夫君,但随着侍女的一句句話,他的腦子裡反而浮現出了這些場景,仿佛在寬慰他,你想多了,你的确是有一個夫君的,而且你們感情很好。
我,想多了嗎?
“公子?”
青遮回過神,“把盆放那兒吧,我自己來。”
“哦,好的,公子請便。”
侍女輕手輕腳把銅盆放在了地上,然後帶上門離開了。
青遮洗得很快,擦幹淨臉和手後他了坐下來,靜靜地對着鏡子注視着自己的臉。
好奇怪。
他想。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公子。”侍女在外面敲門,“您好了嗎?我們今天還要去給三當家送飯呢。”
“送飯?”青遮打開門,“為什麼?”
侍女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一想到今天公子醒來後的種種行為,好像也能理解了,隻當公子是沒睡醒精神不好,連帶着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公子,您忘了,您昨天親口說的要給三當家送飯,小廚房那邊都做好了。”
青遮沉默了一會兒。
“好,我知道了。”
侍女拎着食盒,跟在青遮後面,沒走幾步,她家主子就停了下來,回頭望着某個方向。
“公子?怎麼了?”
“好像有人在看我。”
“啊?”侍女左看看右看看,疑惑,“沒人啊,公子您是不是太敏感了。”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青遮沒反駁,“你來帶路吧。”
侍女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哦,好。”
青遮綴在侍女後面,侍女步子小,走得慢,他正好借此察看着剛剛帶給他窺視感的四周的景色。
聽侍女說,這裡是歡喜門,在修士眼裡頂多算是個三流門派,高不成低不就,但因為背靠八岐宮,所以名氣還算不錯,每年都會有不少弟子慕名而來——當然,慕名慕的是八岐宮的名。
“公子,我們到了。”
侍女敲了幾下門,得到屋裡人首肯後,她把食盒遞給了青遮。
“公子,進去啊。”
侍女輕聲催促,替他推開了門。
“夫人?你怎麼過來了。”原本還伏在案上看書的男子聽見動靜擡頭,挺嚴肅的一張臉立刻笑開了,“來,這邊坐。”
他名義上的夫君想要過來拉他的手,被青遮下意識地躲了過去。
“盒子重。”青遮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解釋。
“盒子重就别拿了,來,給我。”男子接過青遮手裡的食盒,“像送飯這種小事,下次讓侍女過來就行了,勞煩你做什麼,你這幾天受了涼得了風寒,身子不爽利,就别亂跑了,我會心疼的。”
男子的聲音極盡溫柔,眸子裡盛滿關切,青遮能看出來,他的夫君是愛他的。
隻不過。
青遮摸了摸心髒,冷漠地想。
我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不說愛,也不說心動,就連歡喜都零星。
他真的是我的夫君嗎?
“夫人,怎麼還站着呢,快坐啊,一起吃。”
“不用了。”青遮沒有胃口,也不願吃未經自己手的食物,“這是帶給你的。”
“那夫人,等我吃完,我們一起去看戲吧。”
“看戲?”
“對啊,你不從幾天前就鬧着想去看嗎?”男子彎着眼睛,“我讓人去請唱戲的戲班子了,等會兒就到,專門唱給你聽。”
青遮無法想象自己居然會喜歡看這種吵吵鬧鬧的東西,可,他的腦海裡的确閃過了幾幕他坐在台下看戲的場景。
“阿姣,過來給我束發。阿姣?阿姣!”男子沒能喚來侍女,搖搖頭,“這妮子,不知道又野到哪裡去了。”
“我來吧。”青遮拾起書案上的發冠,替男子攏發、束發,然後戴上發冠,動作娴熟得像是做過了很多次一樣。
“夫人好熟練,我竟不知道夫人居然還會束發。”
“因為做過很多次了。”
“哦?夫人替誰束過發?”
“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