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然後心魔就真的滾了。
那人撐不住,又昏了過去,杜長卿心驚膽戰地、一步步地挪過去查看,作為杜府裡的公子,他怎麼會認不出來這個人身上飄着濃郁的心魔的氣息。
難道也是水沙洲裡“不幸”患上神仙病的人?但他似乎保有神志,且居然能命令心魔行動。
在一刹那,杜長卿忽然想到,如果這個人能為自己所用的話,那杜府就……
于是他把褚褐帶了回來,本來他還擔心瞞不過府裡的人,誰知道褚褐在醒來後,身上的心魔氣息就慢慢消失了,眼睛的顔色也變回了正常人的黑色,似乎身上的神仙病已經痊愈了。父親信了他口中所說的「褚褐在患了神仙病的人面前救了他」的言論,同意了他把褚褐留下來當個護衛。褚褐也的确不負他所望,杜府裡被牽引出心魔的人越來越多,他想得到的東西離他也越來越近了。
對,他想要的東西。所以現在,他不能和褚褐撕破臉皮。
杜長卿迅速将反胃感壓了下去,臉色也好了不少。
褚褐目睹了他整個變臉的過程,小小驚歎了一聲,隻能說,欲望,果然是一種能讓人脫胎換骨的東西,連生理的反應都能克服。
“你就不怕青公子知道?”杜長卿起了另一個話題,指了指那一茶壺在風中搖晃着身子的目葵。
“青遮不會知道的。”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青遮他,其實是個挺扭曲的人,表面上似乎很讨厭别人盯着他看,但要是這個“别人”換成了褚褐,他就變得無所謂了,可能是因為他被青遮劃進了自己人的範圍内,所以再怎麼樣都不會有關系。
真不知道他這是在乎我,還是不在乎我。
“二公子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聽說今天早上三弟的貼身侍女,那個叫小倩的孩子,被你治好放走了。”
“她隻是個凡人。”
杜長卿卻搖頭,“杜府上下所有人都有罪,包括她,你不應該把她放走的。”
“這罪的根源難道不是你的父親嗎?關一個侍女什麼事?”褚褐不以為然,“要是照你這麼說,活在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有罪,我們就不應該誕生,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惡,有欲望,惡又催生惡,欲望又催生欲望,如此下去,綿延不絕,生生不息。那麼斬斷惡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褚褐仰頭,看向今天陰冷的太陽,輕聲:
“那就是讓所有人都去死好了,隻留得這白茫茫世間一片淨土好了。”
杜長卿本以為他今天已經被褚褐吓的足夠多了,現在看來,剛剛的眼睛花隻是皮毛,這個家夥原來思想這麼危險嗎?
“我開玩笑的啦,别認真嘛。”褚褐蓦然朝他笑了,“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可不能死,死了青遮怎麼辦?”
“靠着别人作為信念活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
“人都是要靠着什麼東西才能活下去的,錢、權、色,好的追求,壞的追求。”褚褐撚着手指,“說白了就是欲望,人要靠着欲望而存活。而青遮就是我的欲望。”
居然會有人這麼直白的說出别人是自己的欲望這種話來嗎?
杜長卿略略無語,真心實意發問,“他知道你是這種惡劣的家夥嗎?他不會覺得失望嗎?”
“你想多了,青遮他……”
是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就算真的變成惡貫滿盈的惡賊,大概也隻會說出來一句褚褐就是褚褐吧。他不在乎我究竟是什麼樣子,也不在乎我變成什麼樣子,似乎有着滿心的包容和信任。但從另一個角度來想,會不會也是因為他不在乎我,所以才無所謂我變成什麼樣子呢?
褚褐不說話了。雖然他告訴了自己不要患得患失,隻要青遮在他身邊就好,但「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不講道理的。
杜長卿:“他都不知道你真實的樣子,這樣的話,他喜歡的隻是你裝出來的樣子吧?如果在喜歡的人面前還要隐藏真實的自己,那就不叫喜歡了,你在委曲求全自己來附和對方,不覺得太可悲了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真實的樣子,和我在一起不好嗎?在我面前你不用隐藏自己的真實個性。”
杜長卿不想放棄,褚褐是真的好用,臉也長在他的審美點上,又和他聯手做着弑父殺弟這樣不為凡世所容的勾當,盡管身上還有着他不喜歡的地方,但他有足夠的自信能将褚褐完全改造成符合自己心意的東西,隻要褚褐肯點頭跟他。
“你說你知道我真實的樣子?”褚褐玩味,“别開玩笑了,你不知道,你要是真知道了我是什麼東西,大概隻會驚叫着逃跑。行了,二公子,你也不必再對我說這種話了,我該走了,現在這個時辰,我得去給小公子熬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