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哪裡不一樣。
青遮捏着勺子,無意識地在碗裡攪和,金色的湯汁随着他的動作一圈圈漾開波紋,圓潤的弧度生長再生長,像一輪金燦燦的太陽。
太陽。太陽。
青遮鼻尖萦繞着湯鮮甜的氣息,走了神。
金色的太陽。白色的太陽。紅色的太陽。紅色。夕陽。殘陽如血。
血。
當啷,勺子被撂下了,碰到了碗,發出了清脆的一聲。
是了,就是血。青遮低頭看着碗裡的湯。端給杜蘭然的那一鍋裡放了褚褐的血,所以聞起來才不一樣。
青遮重新舀了勺湯,送進嘴裡。
所以,他剛剛的餓,是對褚褐,不是對湯,他對褚褐起了食欲?
好像,也不意外,褚褐是心魔吧,他修煉的磷羅綢隻會對兩種東西起食欲,一是長老會那些同樣練了禁術的人,二便是心魔。
青遮不禁回味起了前幾天吃到的半殘心魔,下意識地吞咽了下喉嚨,剛喝進嘴裡的湯頓時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糟糕。
青遮咬了下舌尖,企圖讓自己清醒,但沒什麼用。
有點,想嘗嘗褚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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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褚褐果然如他所說,幾乎不怎麼回院子,而青遮對褚褐的食欲,被那碗湯一勾,愈發洶湧起來,已經接連着幾天沒吃好飯了。
啧,要餓死了,無論吃多少都感覺好餓。
青遮沒什麼胃口地推開今天小厮送來的飯菜,“他人呢?”
“回青公子的話,褚護衛現在應該在二公子那邊。”
又跑到杜長卿那邊去了。
青遮煩躁地扒拉着飯,筷子戳到碗底,發出哒哒哒的聲音。
什麼啊,哪有主人正在餓肚子家犬卻跑去别人家的道理。好煩,想打人(狗)。
「青遮,你知道嗎?你現在可是一臉幽怨的表情呢(指指點點)」
「沒辦法,被留下來獨守空房的人就是這樣的(攤手)」
獨守空房個鬼!
青遮冷冷瞪了彈幕條一眼,把文字們吓得都跳了起來。
「吓死我了麻麻」
「怎麼這兩人最近動不動就給特寫」
「給特寫還不好啊,還不趕快截屏(嘶溜)」
「問題是,每次給特寫的時候都很詭異啊,眼神都好冰冷(瑟瑟發抖)」
“你還不退下嗎?”青遮問小厮,每次來送飯、傳話時對方的速度都很快,據說是因為褚褐不喜歡他在青遮房間裡待的時間太長。
嗯,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盡管青遮現在确定且承認了褚褐對他存在愛,不過他對「愛」這種東西可謂是一無所知,所以自然而然地認為褚褐的行為是出于沒長大的小孩子脾氣作怪。
畢竟小孩子就是會把自己親近的人看得很重、不想讓别人拿走嘛。
“今天不急,青公子。”小厮恭敬,“褚護衛說,馬上要結束了,讓您先耐心等一等。”
“結束了?什麼……”結束了。
砰!
院子外面忽然響起了好大一聲動靜,像是什麼重物砸到了地上。
青遮是坐在院子裡吃飯的——他保留了在不周山的習慣,隻可惜青梅樹不生長在鱗灣,要不然真就一模一樣了——所以他清楚地看到,紅色的血沿着院門底下的縫裡流了進來,一直蜿蜒到他腳底。
青遮意識到了什麼,起了身,走到院門旁,小厮自覺跟了上來,一聲不吭。
門被他推開了,一具靠着門的屍體失了支撐,軟軟地倒了下來。
是小倩的臉,前幾天才見過。
“啊,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嗎?青遮。”杜長卿一身白衣幹幹淨淨站在不遠處,身旁還有一個嶽子程,二人站得極近,看起來關系親密。
褚褐有說過,杜長卿想要拉攏嶽子程,哪怕嶽子程不是神仙病真正的治愈者,他那一身醫術和水紗洲神醫的名頭也足夠分量讓杜長卿對他另眼相看。
從這個站位來看,杜長卿應該是如願了吧。
“抱歉啊。”杜長卿一副歉疚模樣,“這位是三弟的貼身侍女,患了神仙病發瘋亂跑,從樹上失足跌下來了。”
他指的是護衛院外的那棵十多丈的樹。
“她能爬上去也是厲害。”青遮仰頭,“專挑我院子外的樹爬更是厲害。”
杜長卿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杜長卿。”
青遮保持着仰頭的姿勢,斜過眼去看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家徽戒指。
“你是故意來惡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