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興平認為,在他遇見過的所有人裡面,青遮是其中最具有性吸引力的一個。
“性吸引力?”盡管帶了個“性”字,不過屈興平這句話裡卻不含半點狎昵意味,所以青遮也就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因為我是爐鼎?”
“和這個沒關系。”
“那就是臉?”
“和這個也沒關系……不,也許有一丁點關系。”因為沒有酒喝,屈興平隻好被迫接受了喝茶的命運,他晃着茶杯,做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來,“最重要的是感覺啦,感覺。”
“會對一個人産生有關「性」的欲望,無一例外是因為看見臉而色心上頭吧。”
“青遮兄,别這麼想嘛,你太悲觀了。”
“難道你看見雲家大公子的時候不是?”
“……也、也有點?”屈興平被帶跑了,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不對,偏題了,不是在講你嗎?”
嘁,沒帶跑成功。
青遮不太喜歡和别人談論自己,哪怕不涉及過去的往事、将來的期許這些亂七八糟的、幾乎每個人都能侃侃而談的東西,單純誇一句“你長得真漂亮”,也會讓他有點不自在。
“美人和美人之間是不一樣的,青遮兄。”屈興平握着扇柄,虛空點了下青遮的臉,“有的美人隻有一張皮,有的美人皮下血肉卻齊全,無奈這世道頂着張美人皮的行屍走肉遍地開花,血肉健全的卻成了稀罕物。”
講此,屈興平看了青遮一眼。
“青遮兄,你就屬于第二種哦。”
“你确定?”爐鼎一直被人評判為「美人面下骷髅骨」,被歸類到「玩玩還可以」那一檔裡,身為爐鼎的青遮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誇他皮下血肉健全,于是似笑非笑地問,“我很好奇,你是從什麼方面來判斷的?”
“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感覺啊。”屈興平扇子一打,“又或者,可以直接問出來?從一個人的欲望裡其實能看出來很多東西的,青遮兄,你的欲望是什麼?不許想立刻馬上說出口——”
“活下去。”
“現在也是?”
“現在也是。”
“那代價呢?”
“不惜一切代價。”
屈興平笑了,“青遮兄,這就是我斷言你屬于第二種的原因了。”
欲望這種東西,有好有壞,有大有小,但無論何種性質,它都代表了擁有者一種對生的執念。人總要為了一些什麼東西活下去,這些東西會成為一根拴在人脖子上的繩,至于最後這根繩子會成為牽引繩還是索命環那就是因人而異的後話了。但無論結果如何,關鍵是,這根繩子得有。
至于青遮,先不管他的欲望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活下去,但你的确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由欲望造成的對生的渴望,極為熾烈。人似乎天生就容易被閃閃發亮的東西吸引,尤其是在性的方面。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屈興平把頭扭過來,了然了,“又有人來鬧事了。”
為了篩人,褚褐接手鱗琅閣後改了這裡的規矩,不僅女子可以進來賞舞,男子也可以了,造成的後果就是鬧事的人數也跟着不斷上升。
青遮起身,“我去看看。”
“下手輕點啊。”屈興平提醒,“上次那個據說人還躺在床上下不來呢。”
“隻是抽了一鞭子。”
“你的一鞭子威力有多大你還不知道嗎?”
修士和凡人的體質本就不能相提并論,像這種事情不能鬧得太大,否則被背後之人察覺出了端倪就不好逮人了,但偏偏青遮是個能動手絕不動口的主,至于褚褐,他徹頭徹尾是青遮的人,青遮指東絕不往西的那種,所以把分寸這件事隻能靠屈興平了。
青遮敷衍地點了點頭,走了,屈興平坐在那兒抿了兩口茶,實在放心不下,還是決定跟過去看一看。
然後,人還沒走到跟前呢,啪一聲,是一記鞭子打在地上的聲音,屈興平頭皮一麻,連忙撥開層層圍起來看熱鬧的人群——
“青遮兄!先别……”沖動。
一衣冠楚楚的男子正跌坐在地上,背對着屈興平,看不着臉,手牢牢抓着青遮的裙角,哪怕是青遮的鞭子都快揮到他臉上了,就是不肯松開。
屈興平把沒說完的後半句話吞了回去,上前扯住那人的衣領子就往後拽。
“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本店禁止調戲老闆。”
我可是為你好,這個老闆目前還隻是甩甩鞭子,要是換成另一個老闆,你現在整條手臂都得沒了。
屈興平一邊拖一邊想。
“王女!王女!”那人大概是喝醉了酒,蹬着腿,口齒不清地喊。
青遮拎着重新縮回原樣的三千尺,直接把男子碰到的那塊裙角給削了,“我再說一遍,客人,你喝醉了,認錯了人,我不是王女。”
“你是,你是。”也不知道這人哪來這麼大力氣,屈興平一下沒拽住他,差點又讓人竄到青遮跟前去鬧心,“王女、王女不是名字,是身份。”
這就更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