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一次醒這麼早。
不,應該也不算醒,他這一晚就沒怎麼睡好過,耳邊一直有道聲音斷斷續續喊着褚褐的名字,甚至都死纏爛打追到了夢裡。
怎麼,難道是因為白天褚褐在他耳朵邊一直叫喊他的名字,所以他潛意識裡想趁機報複回來嗎?那不應該去褚褐的夢裡作怪嗎?纏着他做什麼。
而且,這道聲音,是大荒西樓裡的那個女聲。
青遮披衣坐了起來,倚着有些硌的枕頭,按了按脖子。
他确信昨天在大荒西樓外聽見的是真實的聲音,不是幻聽,更不是幻境。
一個隻有王女才能進入的塔,這苛刻的條件難免不會讓他多想,尤其是那道聲音喊着的還是褚褐的名字。
整個王都是心魔屍塊的死城,現在又多了個知曉褚褐名字的神秘女聲,無論怎麼看,這座王都似乎都是為褚褐準備的。
但被選中的人卻是他。
有種明目張膽耍陰謀的味道。
青遮靠着牆,遲來的疲乏感湧了上來,他按了按眼睛,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再躺下去多睡一會兒。
咚咚。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并着一道熟悉的聲音:“王女殿下,您醒了嗎?要準備換衣服了。”
是昨天送飯過來的小侍女,同樣也是個碎片屍塊,而且本能反應做的還沒孟廣白好和自然。
看來睡不了了。
“醒了,進來吧。”
兩扇門被完全打開,侍女們捧着盆、水、衣服、鞋子一個接着一個的魚貫而入。青遮下了床,心安理得受着她們的服侍——反正平時也是褚褐來這麼照顧他的——直到瞅見她們端着的衣服。
“黑色的婚服?”而且怎麼還是女子的裝束。
青遮沒成過親,但好歹見過别人的成親禮,無論是修士的還是凡人的,他都看過那麼一兩場,知道無論是新郎還是新娘,婚服都是紅色,據說是象征意義比較好。
青遮不懂那些個象征意義,但也知道在成親禮上穿黑色不太對勁,不像成親像來找茬。
“這是我們王都第一任王女流傳下來的婚服。”小侍女給他解釋,“因為第一任王女是女子,所以婚服的樣式也是女子。”
意思就是這衣服已經放了上百年?那得多髒?
青遮往後退了退,不自覺的動作明顯傳達出了他不是很想穿的意願。
“王女殿下,您隻能穿這個,這是規矩。”小侍女語調輕輕柔柔卻不容拒絕,捧着衣服就往他身上挂,“請王女殿下不要為難我們。”
猝不及防被上百年前的衣服撲了一臉的青遮:……明明是你在為難我。
算了,忍忍好了,反正今天就能結束了。
青遮深吸一口氣,安靜地站着不動了,任憑小侍女替他梳發穿衣。
“不用蓋蓋頭?”
青遮自認個子不矮,但這婚服的裙擺居然一直沒到了他的腳跟,走路都得注意别踩到。
“您不用蓋頭。”
小侍女牽着他略過了盛放蓋頭的托盤朝外走,在洗臉梳發穿衣的這一段時間裡,屋外已經亮堂了起來。今天是個非常好的天氣,暖和,風也輕盈,像是上天對他成親禮的一種祝福。
“因為接下來的所有事情,您都需要親眼看着。”
“看着?”
“是,看着。”
屈興平等在外面,他今個特地挑了把黑底灑金的扇子,貴氣,還和青遮的衣服十分相稱。
“屈公子?”
“喲。”屈興平聽見聲音,轉過身揮揮扇子,“比我預想的時辰要早啊,我以為你還得再睡一會兒呢。”
“你怎麼在這兒?”
“孟廣白托我來接親,雖然我覺得我再怎麼算也是你娘家人,哪有娘家人來接親的道理。不過孟廣白說了,王都不在乎這些,于是我就來了,順便湊湊熱鬧吃吃酒。”
“恐怕這熱鬧沒什麼好湊的。”
見着接親的人了,小侍女就松開了手。屈興平伸出手臂晃了晃,“需要嗎?”
“不用,又沒蓋蓋頭。”就算蓋了,憑他的靈力感知,正常走路也沒問題,“褚褐呢?”
“他有事情,過會兒才能來。”
屈興平嚴格遵照着褚褐的原話,一字不落地複述。
“什麼事情?”
“這我哪知道?那小子本來心裡就容易憋事兒,成熟化後就更不喜歡主動和别人聊天了……啊,好了,我們到了。”
屈興平突兀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