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曲兒目光端詳着他的手,果然瞧見手背上留有淡淡草藥的痕迹,這才稍感安心。
她默默看了他片刻,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愫,終究還是輕緩轉身,踱步回到自己房裡。沐浴過後,她隻覺渾身清爽,慵懶卧于床榻上。雙眸輕閉,腦海中思索着明日趕集之事。
耳畔不時傳來隔壁屋子,斷斷續續的咳嗽聲,讓她心微緊,思緒也不由自主再次浮現出那個,清瘦而略顯蒼白的身影。
記憶裡,蘇玄染因父母轉輾路程中,緻使胎象不穩,出生時便有些瘦弱,但在蘇家父母悉心照料下,身體并無大礙。
蘇父對蘇母情深意笃,蘇母身子骨向來較為孱弱,婚後兩年多才懷有身孕,又不幸小産。
此後幾年都未再孕,可蘇父從未有過納妾的念頭,一直與蘇母相互扶持。
幾年後,蘇母再度有了身孕,懷上蘇玄染,卻逢蘇家突遭變故,一家人被迫轉輾流離,路途的颠簸緻使蘇母胎象不穩。
蘇玄染出生時,便顯得有些瘦弱,好在蘇家父母對他悉心照料,這才讓他的身體并無大礙。
生下蘇玄染後,或許是此前的波折損耗了蘇母的元氣,又或許是命運使然,蘇母便沒能再懷上孩子。
命運實在愛捉弄人,先是蘇父突染惡疾,驟然離世,讓蘇玄染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悲痛的陰霾在他心頭籠罩。
怎料禍不單行,三年後,蘇母也撒手人寰,接二連三的變故,令蘇玄染承受着難以想象的悲恸。
他因此大病一場,内心被悲痛與孤獨填滿,長久深陷在郁郁寡歡的情緒裡,難以自拔。
原主的肆意妄為,讓他心中愈發煩悶,加上此次,深夜在山上的一番折騰,他的身體才變得這般虛弱。
念及蘇玄染的種種,溫曲兒心中泛起疼惜與憂慮,難制的擔憂在心底蔓延。
思緒又轉到明日擺攤之事,如今手上僅有寥寥幾文錢。雖說新制的糕點或許能吸引顧客,可材料還是向林大嬸借來的。
一朝穿越至此,這般艱難開局,實在令人發愁。隻是困意襲來,她就在這擔憂與困乏交織的複雜情緒中沉入夢鄉。
夜露漸深
蘇玄染端坐于窗前,低眸專注書寫着,神色中透着沉靜安然。昏黃的燈光穿過窗紙幽幽映照,勾勒出其清隽秀挺的身形輪廓。
溫曲兒歸房後,他才移步廚房,将當日第二劑湯藥熬制飲下。
期間他準備煮沐浴水時,卻意外發現,鍋裡已留着沐浴熱水,清冷眼眸中,閃過複雜難辨的神色。稍作停頓,他默默打水,轉身朝着自己房内走去。
此刻,他剛浴罷,周身散發着淡雅氣息,清冽且純淨。手中毛筆于紙間蹁跹,筆觸間起落輕盈。
蓦地,一陣咳意自胸腔翻湧,他身形禁不住微顫,下意識握拳,緊抵于唇邊,瑩潤手背上,青筋因用力而隐現。
透過窗影,隐約間可見,指尖依舊執着筆杆。待咳聲稍有緩和,便又重新落墨,筆鋒再次于紙上遊走。
第四日
清晨,天色尚暗,溫曲兒早早起身,出了房裡,下意識朝蘇玄染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想到昨晚他咳嗽聲不斷,猜想他這會估計還在睡夢中。
她徑直走向廚房,熟稔淘米、添水,着手煮粥。又将蘇玄染的藥包解開,把藥材傾入砂鍋中,置于碳爐上。
自幼在農村長大的她,對生柴火、擺弄碳爐這類事,可謂得心應手,不僅無陌生感,反倒滿心都是親切與懷念。利落忙完這一切,她手腳麻利煎制起酥餅。
蘇玄染于榻間蘇醒,惺忪間,瞥見窗外亮晃晃的天色。他不禁微蹙眉,竟是睡過了時辰。
他剛一醒來,即感喉間癢意,又蓦地咳嗽幾聲。白皙清俊的面龐,因這猝然的咳嗽,染上一抹绮麗绯色。
長發披散于後背,幾縷青絲垂落于瑩潔額頭前,愈發增添了幾分病弱之意。
這身子骨未全然康複,昨日卻強撐着早早出門,到底是把自己給累着了。他輕撩被子,徐徐起身,動作間帶着晨起特有的慵懶與缱绻。
緩緩下榻,一舉一動,皆透着一種,病中之人特有的虛弱,卻又難掩骨子裡的雍容閑雅。
待洗漱諸事完畢,他換上整潔衣物,悉心整理儀容,指尖靈活穿梭于墨發間,将其規整高束于頂。
舉手投足間,從容不迫,透着與生俱來的優雅與恬淡。似在何處境,都能保持着泰然自若。
一切收拾停當,他款步邁出房門,院子裡靜谧無聲,踱步至廚房。剛一踏入,一股混合着藥香與甜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竈台上,一碗溫熱的稀粥蓋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