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飯店門口分手,戚時還不死心,非要帶着弟妹去坐幾圈摩天輪,說什麼今晚大晴天,月亮彎,星星亮,希望弟妹能賞光,滿足一下他畢生的願望。
衆人無語,不理解這才剛見過一面的人,怎麼就成他“畢生”的願望了。
誰都沒理他這茬,陳北勁帶着林翹楚上車前,不忘揶揄了句戚老二少耍流氓或許能多活幾年,戚時笑罵了句,砰一聲替人關上了車門,沖人吆喝道:
“算你小子福氣好!記得把李铮鳴給我約出來,不然電話給你打爆!”
“行了,我答應過的事兒什麼時候沒給你辦到,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搞對象呢!”
陳北勁沖戚老二擺了下手,又扭過頭,看向站在戚時旁邊裝乖的何湛程,和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
“老三,出門在外,記住你是何家的人,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你父親和你大哥,所以不管做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有點兒數。”
何湛程老實點頭:“放心吧哥,我知道。”
陳北勁松了口氣,關上車窗,對司機吩咐了句“走吧”。
黑色锃亮的商務奔馳消失在燈火闌珊的夜色裡。
随着眸色逐漸變深,何湛程平抿的唇角也一點點不安分地翹起。
他知道陳北勁這是在警告。
但——
他從小到大聽最多的,就是别人對他的警告。
扭過頭,仰臉望向身旁的男人,笑顔挽上對方手臂:“二哥,我陪你去坐摩天輪吧。”
戚時正伸手進兜裡摸煙,冷不丁被何湛程箍住,吓得身子一閃,登時跳出半米外,詫異的眉毛飛得老高:“什麼摩天輪?”
何湛程咬了下後牙槽,好脾氣地笑:“……你不是想要去坐摩天輪麼?”
戚時嗤笑一聲,叼上煙,漫不經心地打火,齒間含混:“那種花哨的小玩意兒,我隻和我喜歡的女人一塊玩兒。”
何湛程聳聳肩:“我是小孩兒,你也可以帶我玩兒。”
戚時不置可否。
扭臉朝旁邊噴了口煙,斜眼瞥他:“怎麼,你不是挺招人喜歡的麼?沒人陪你玩兒麼?”
何湛程淺淺一笑,不作回應。
他能看出戚時在嫌棄他,也能看出對方的屬性比電線杆還直,絕無可能和他搞在一起,他感到很不痛快,可下一秒又被人幾乎沖破華麗皮囊下的痞勁兒迷得有些眼暈。
何湛程斟酌着自己要不要收手。
到底手裡沒實權,年紀又小,他做不到像他二哥那麼瘋,所以向來隻玩兒你情我願的遊戲,更不會幹自取其辱的事。
戚時沒興趣深究這小傻子的心事,一手夾煙,一手插兜,邁着長腿朝停在路邊那輛耀黑的野馬走去。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撤了,正好順路送你去酒店,等過幾天他們劇組開工了,我秘書會親自過來替你安排好你的吃喝住行。放心吧,擱我這兒,隻要你安分守己不給我惹事,我肯定虧待不了你。”
何湛程亦步亦趨跟在人身後,發黏的目光在身前人挺拔的背影上四處遊離,嘴角微微揚着,越瞧越喜歡。
戚時是那種血肉飽滿的男人,喜怒外露,個性張狂,渾身散發着迷人的危險氣息。
他參加半商業化的聚會穿着也很随便,自然流露出的不拘小節倒令人不好責備他不懂禮數,完全是天生的自由主義者,可他脈絡分明的小臂上——那纏在他腕上的一圈價值連城的銀亮色表帶,像條冷冰冰的鎖鍊,無形将他和他的自由束縛起來。
莫名的……禁欲。
何湛程沒忍住低頭一笑。
他居然會覺得一個身邊美女如雲的雄性肉食性動物禁欲。
“這是你的車?”
何湛程站在副駕門旁,扭頭去看身旁人的眼色。
戚時直接一把拽開副駕車門,下巴沖裡一擡,示意他上車:“我秘書的,我的車讓她開走了。”
何湛程心滿意足坐上自己的理想位置,笑聲打趣:“沒看出來,二哥你還是個體貼員工的好老闆啊。”
“哦,那倒也不算。”戚時砰地一聲摔上車門,叼着煙三兩步繞過車頭,坐進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繼續道:“我讓她開我的車接孩子放學去了,我們家果果有點兒嬌氣,不是我的車她坐不慣。”
何湛程笑容僵在臉上。
他沒聽說過戚時結婚了啊……
怎麼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隐婚?
還是私生子?
就像他大哥那種的?
何湛程咂舌,這種事也不好問,因為誰家都會有點見不得光的爛事兒,這一點忌諱他還是懂得識相避開的。
真是掃興。
何湛程興緻全無,擡手松了下領帶,百無聊賴地撐着胳膊托腮,看向車窗外在夜幕下流淌着鎏金般璀璨燈火的層疊起伏的建築群。
不知道是時間太晚,亦或是北方本身就荒涼,車行一路,哪怕經過繁華地段,視野始終單調如一。因是初春,路旁綠化景觀尚殘留着去年寒冬的冷瑟蕭條,顯出濃烈的衰敗氣象,有些早已閉館的景點路段,在遊客稀少的夜晚愈發顯得陳舊肅穆,路人隻要稍一注目,便無形感受到那些舊府邸上空蔓延出來的古代皇朝的陰森氣。
何湛程很快就看倦了。
一扭頭,身旁男人已經燃上了第二支煙,露半張若隐若現的臉,眉骨、鼻梁、嘴唇,鋒利的線條在朦胧的薄霧裡有種别樣的柔和與銷魂。
音響裡放着國外某知名rapper動感十足的流行樂,男人一臉淡定地打着方向盤,不為所動的表情很讓人懷疑他究竟是做娛媒行業的幕後大佬,還是一個擁有着悶騷性格的音癡健身房老闆。
戚時右眼皮一擡,目光閑閑地掃向副駕:“怎麼,介意我抽煙?”
何湛程莞爾:“我介意你就會不抽麼?”
戚時笑了聲,下一秒,降下車窗,直接将嘴裡叼着的熾紅煙頭掐滅,随手抛在了車窗外。
“會啊,你不早說。”
車外冰冷的寒風卷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香煙味撲面而來,何湛程卻覺得臉上莫名發熱,一時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他當然知道戚時是故意戲弄他,剛才吃飯三個多小時,就因為他表哥陳北勁不喜歡聞煙味,戚時全程沒碰過一下煙盒,等到兩撥人分别了,戚時倒開始不間斷地抽上了,顯然是沒把他何湛程當回事。
可就算戲弄他又怎樣?
這種劣質又坦率的捉弄,這樣毫無遮攔的壞心眼,反而有種幼稚的可愛。
在人人都喜歡帶着假面具客套虛僞的生意場上,一個有權有勢的上位者願意在自己面前展露他的真實,也算是很難得了。
俗話說得好,男人不壞,男孩兒不愛。
何湛程自動将“戚時這樣做完全是因為自己地位無足輕重”的真實原因抛在腦後,心想,這才不到一個晚上,他已經反複喜歡上了這個人三次,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也不貪心,看在戚時已經做父親的份兒上,他今晚能親到對方就好了。
何湛程又積極起來,慣例開始他促進關系的暖場活動:
閑聊。
“二哥?”
似乎沒想到都把人欺負到這份上了,何湛程居然還會主動和自己搭話,戚時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同時臉上浮上幾分不太理解的欽佩。
盡管心裡讨厭,但他沒必要太針對一個比自己小七歲的小傻子,于是随口應道:“嗯,你說。”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高三吧,”戚時回憶道,“我上高中的時候挺混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覺得我有個無所不能的哥,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罩着我,後來才知道他在外面過得跟孫子似的,到處看人臉色,就為了能讓我在家裡做皇帝……為了讓他開心點兒,我就想考個好大學給他一個驚喜,那時候沖刺高考,天天累得狗似的,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喝咖啡都免疫了,就靠抽煙提神兒。”
何湛程驚訝于戚時這人居然還挺有良心,不過掌控擎榮集團的這倆兄弟完全是草根出身,一路走來那都是相依為命、曆經坎坷,這親哥倆是衆所周知的感情深厚,他并不意外,便笑聲吹捧:“二哥你這麼努力,後來一定考上理想的大學了吧?”
“沒,”戚時略微尴尬地擡手蹭了下鼻子,“我走的單招,我燕京體育大學畢業的。”
何湛程:“……哦。”
戚時不滿意了,扭頭瞪他:“你以為燕體很好考麼?”
何湛程愈發覺得對方可愛,慢悠悠地舉手投降:“我說呢,二哥身材這麼好,原來是體育生。”
戚時一秒被哄好,忍不住臭屁起來,沖人擡了擡他那肌肉緊實的太平洋寬肩,語氣不無炫耀:“怎麼樣,練得還行吧?”
何湛程豎起大拇指:“男人中的極品,極品中的理想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