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我說分手。”
“再說一遍。”
“分手。”
啪的一聲,蔣靈憤怒拍桌而起,拿起手邊紅酒潑人一臉。
“混蛋!”她聲音哽咽。
戚時一臉鎮定地抹了把臉,扯紙巾擦擦身上,然後頗為紳士地起身,再重新幫她滿上酒。
剛滿上,人還沒坐回去,蔣靈立刻又潑他一臉。
戚時幹脆連擦都不擦了,任由額發上的酒液滴滴答答,滑落進英挺濃眉間。
高級餐廳暗燈下,他一張濃顔俊臉正得發邪,紅液流淌至唇角,他伸舌舔舔,一張嘴,唇紅齒白。
擡頭沖她寵溺一笑,愈發令人怦然心動。
“消氣沒?”他哄她:“沒消氣我接着倒。”
蔣靈仰頭瞪着他:“倒!”
他又倒,她又潑。
他再倒,她再潑。
他還倒,她還潑。
來來回回,兩瓶五千來塊的好酒一口沒喝,全灌溉在戚時的頭發和臉上。
最後,戚時收拾利落,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再上兩瓶,唠嗑似的,問對面紅着眼眶卻死活不肯掉淚的蔣靈:“兩瓶夠嗎?”
蔣靈咬着牙,恨恨地罵他一句:“畜生!”
戚時輕啧一聲。
這才是他女人呢,性子就是烈,不過他早預料到這一出,才特地定的包廂。
自己人面前,這叫情趣,外人面前那才叫丢臉,他雖然書讀不好,但腦子一向挺好使的。
服務員送來酒,戚時接過,也不用醒了,直接往人杯子裡繼續倒着:
“忍不住就哭吧,這裡沒外人,在我面前你還逞什麼能?哭不出來就罵,甭跟我客氣,沒消氣咱就接着來,你心裡不也清楚嗎,你跟我早晚會有這一天,沒什麼意外的。”
“滾!”蔣靈哭着吼他一聲。
戚時見沒潑他,緩緩坐回去,将一張黑卡推到她手邊,态度公事公辦:“你放心,分手歸分手,你我情分還在,往後有困難了,你随時聯系茉莉,她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樣。”
每聽他說一句,蔣靈的心就碎一下,她淚流滿面着擡起頭:“是,她知道我和你别的女人不一樣,别的女人一張卡一套房子就輕易打發了,哪裡有資格讓你日理萬機的戚大總裁親自出馬說分手!她不僅知道,她還認為你會和我結婚,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可你呢?這麼多日日夜夜,你良心都讓狗吃了嗎?!!”
戚時眼神逐漸冷酷:“蔣靈,我有認真考慮過和你走到最後,但我們不合适。”
蔣靈倔強地擦幹眼淚:“你給我一個理由。”
戚時甩出他的萬能分手理由:“我膩了。”
蔣靈犀利起來,兩眼深深盯着他:“我要聽真正的理由。”
戚時低頭點煙:“理由就是理由,沒有什麼真的假的。”
蔣靈:“你愛上别人了。”
戚時直接笑嗆了:“哪裡有什麼别人。”
蔣靈咄咄逼人:“那晚,給你發短信的小男孩兒,你後來等他回複,等了一整夜。”
戚時滿不在意地噴了口煙,手指懸到烤羊排的餐盤上,彈着煙灰:“你不懂,那是男人之間的較量。”
蔣靈笑了:“不是你親口說,不想理他麼?”
戚時也笑:“你吃一個小孩兒的醋?你覺得可能麼?”
蔣靈笑不出了,眼眶裡又含了淚:“你……剛才還把他當男人。”
戚時皺眉,他是真搞不懂她,他不理解這有什麼好哭的。
彎過腰,給她遞上紙巾,耐心安慰着:“行了,那小子才剛滿二十,毛都沒長齊,我大他整整七歲,替他哥教訓教訓他而已。”
蔣靈忍不住了:“可是,他喜歡你!”
戚時愣了下。
他喜歡他嗎?
一瞬間,腦海裡走馬燈似的晃過許多事:
那樣一個家境優渥的闊少爺,第一次見面就親昵地叫他“二哥”,其實吓了他一跳,因為從沒人這麼稱呼過他……散席後突然挽上來的手臂,靠得他那麼近,脖頸間肌膚裡散發出的不是香水味,而是淡淡的體香,他那方面經驗豐富,卻不敢聞那個人……幫他解安全帶時故意貼近的、那樣細嫩如水的臉,他感受到了,軟而溫涼,視線便忍不住瞄向對方輕揚起來的嘴角……每次打電話都要撒嬌,無論他怎麼發火,對方好像都沒什麼脾氣,搞得比人小七歲的是他一樣……
不知道從哪兒搜羅到他那些舊照片和視頻。
小傻子腦子裡究竟裝的什麼?
為什麼要打印?
為什麼要那麼細節地修複和還原他曾經的樣子?
為什麼要探究他的過去?
那樣嬌生慣養着長大的少爺,生了重病,不抱怨不吭聲,還因為他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就老老實實跑回去幹苦力……
叼在嘴裡的煙一不着意,忽地砸在手背上,在虎口處燙出一個淺淺的紅點。
他後知後覺,擡手吹了吹灰,然後将燃着的煙頭撚滅,也掐滅那荒謬的可能。
那小子隻是因為無聊在消遣他罷了。
衆所周知,那小子天生就這麼混賬。
而他,他戚老二鐵直了快三十年,怎麼可能會喜歡上男人?
對方還是那麼一個欠收拾的小兔崽子?
他在一瞬間說服自己了,很快鎮定下來,挑眉問她:“蔣靈,我沒别的意思,但你是不是該去看看精神科啊?”
蔣靈當然看穿了他所有的情緒,一顆心徹徹底底地死了。
她無心再聊,挎着包離開,經過他時,把那張黑卡扔在他被煙頭燙傷的右手邊,冷笑道:“這卡你也就一張,我不稀罕,你留着下一次給你的小傻子分手用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戚時也沒回頭,蔣靈走了,他心裡倒是松一口氣。
倒不是讨厭她,他想,他暫時還抵觸發展一段長期的關系,他們感情是很穩定,但每次想到以後要和蔣靈結婚,他就壓力山大,渾身難受呼吸不過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而她,跟他在一起,她老覺得他戀兄,嘴上發誓說再也不提,心裡還在惡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