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朝上,指尖離他胸膛隻有半寸。
這是一個正式的邀請。
但并不足夠勾引人。
因為伸過來的是一隻幹淨的、手指修長的、指甲修剪整潔的男手。
掌心生着厚厚的繭,想必是幹活磨出來的,小指底下有個小血泡,被人狠心撕破了皮肉,目前傷口還爛着,放做慣粗活或者常舉鐵的人手上不明顯,但在少爺細皮嫩肉的手上,就叫人分外的心疼。
戚時老大夫上藥似的,小心握住了這隻手,從抽屜裡拿出個創可貼,撕了包裝,幫何湛程貼上了。
何湛程仰頭翻了個大白眼,他快要無語死了。
等人放開他,他轉頭就将創可貼撕掉,發洩似的,大力摔進垃圾桶。
“我不貼這個!”
戚時一臉無所謂:“随你。”
他早先磨血泡來也不喜歡貼,運動久了繭子變成手的一部分,磨不出來泡就更用不着貼了。
個人喜歡麼,他不強求。
何湛程冷着臉,将外套重新穿上,轉身就走:“我還有事,你忙吧。”
雖然有人罵過他長得像男妓,但他目前還做不到那一步。
戚老二這混蛋到底是不是男人?
他都把自己送到跟前了,這人竟然能忍住不把他給扒了?
喂,他可是何湛程,萬人迷何湛程好吧?!
心想,怪不得和要結婚的女人分手了,看來是那方面有問題。
“程兒,”身後人笑,“不高興了?”
戚時的嗓音真的很好聽。
刻意賣弄的低音炮,像吻在私密處一樣的色|情。
何湛程停下腳步,皺着眉回頭:“我就問你一句,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喜歡幹活才留在劇組當受氣包吧?”
戚時驚訝:“不是你大哥給你安排體驗生活的麼?而且你現在不是跑回來了?”
何湛程怒極反笑,反手抄起一摞文件就砸人懷裡,轉身瞪他:“滾!”
戚時悶哼一聲,抱着散落在懷裡的文件夾,不懂自己為啥莫名其妙挨這一下子。
本來見兔崽子挺可愛,忍不住想逗逗,結果沒想到對方是條暴龍。
花他錢使喚他秘書罵他打他還毫無愧疚心的那種暴龍。
戚時啧一聲,将文件放一邊,俯身從垃圾桶裡把剛才何湛程丢進去的紅玫瑰給人撿了出來,遞到對方手上,說:“這下行了吧?”
何湛程心中一動,接過玫瑰:“行什麼?”
戚時滿臉無奈:“誇你和玫瑰一樣好看,這下行了吧?”
下一秒,玫瑰又被重重摔回他臉上,殷紅花瓣四散,伴随着何湛程忍無可忍的怒意:
“戚老二,你那些女朋友都是你花錢買來的吧!”
戚時也怒了,猛地站起身,寬闊的肩膀像烏雲般籠罩上去,胸膛和對方緊緊相貼。
他大手按住那人削薄的肩,凝眉盯着對方那雙琥珀色深瞳的眼睛:“你鬧夠沒有?”
何湛程毫不畏懼地瞪回去:“怎麼,想打我?你有膽子動我一下試試?”
戚時另一手也擡起,緩緩伸進風衣,握住何湛程的腰,掌心發狠般揉捏着,一下恨不得将人骨頭捏碎,一下又小心收斂着力道,顯出幾分憐愛疼惜。
一想到何湛程寫給許若林的那幾行贈語,他胸膛就蹿上來一股無名火。
那般親密無間的稱呼,文绉绉的字句,驕狂的筆迹卻流動着那樣細緻綿綿的情意。
口口聲聲說是朋友,誰會給朋友寫那種話?
他齒間發冷:“我告訴過你沒有,我不是你消遣的對象,你拿我和别人一樣,自己倒先玩兒不起了?”
何湛程本來在生氣,冷不丁又被對方這暧昧至極的親密動作搞得雲裡霧裡的。
又不敢再發騷作死,隻得尬笑着縮着脖子跟人服軟:“二哥,貼太近了。”
戚時也笑,笑得猙獰,鼻尖壓上去,和對方鼻梁若即若離地蹭着,溫柔異常:“怎麼,不喜歡和二哥貼這麼近?”
何湛程老實巴巴地望着他:“疼。”
戚時立刻松了些力道,往後退了些距離,冷哼一聲:“自己找死還知道疼?”
何湛程笑眯眯的:“不是,我怕你心疼。”
戚時:“……”
他真的要受不了這個兔崽子了!
僵持了會兒,倆人默在原地,一個撓頭發,另一個低頭摳着桌子,都不太自在。
這算什麼?
完全出乎雙方意料、亂七八糟的發展走向。
一個花枝招展來勾引,結果被狠狠兇了一頓;
一個本自認意志堅定,結果自己險些親上去。
下一秒,心有靈犀似的,倆人又不約而同擡起頭,對視一眼。
戚時清咳一聲:“怎麼回來的?”
何湛程不想出賣隊友,說:“我騙劉導酒喝多了心律不齊,讓他派司機送我來城裡看看。”
戚時心中一緊,忙問:“你心律不齊?”
何湛程咬字清晰:“P-i-an,騙。”
戚時:“……好吧。”
何湛程攏着風衣,大步往門外走:
“我叫茉莉幫我訂張回家的機票,待會你給我付了,咱們有緣再會。”
戚時沉聲喝止:“站住!”
何湛程歎了口氣,無奈扭頭:“又怎麼了我的大小姐。”
大小姐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你大哥讓你在我這兒待半年,你現在才待不到一個月,你這就想走?”
何湛程聳肩:“你覺得要是我足夠聽他的話,他還會把我趕到你這兒來嗎?”
大小姐冷哼一聲:“你現在又不用聽他話,但你得聽我的,你活兒還沒幹完,我讓你走了麼?”
何湛程“喲”一聲,慢悠悠地繞桌子走過來,探頭瞅他一眼,笑得很欠抽:“怎麼,舍不得我呀?”
大小姐不卑不亢:“你得幹活。”
何湛程哈哈哈笑了起來。
伸手将人撥到旁邊,一撩袍,擡屁股坐到總裁真皮軟坐轉椅裡,吊兒郎當的,一雙紅鞋疊起,翹在辦公桌上,俨然一副他才是辦公室主人的派頭。
“媽的,”他冷笑,“一天天的蹬鼻子上臉,拿着雞毛當令箭,我說,你還真把自己當根兒蔥了?”
戚時默然不語。
看吧,他想,他就怕這個。
喜歡上一個得罪不起的人,就意味着淪為對方戲弄的對象,何湛程愛玩,也玩得起,别人呢?
啧,這反應不對啊。
何湛程瞧着楞杵在他面前的傻大個兒,尋思着按戚老二暴脾氣,起碼得給他一腳吧?
也不罵他?
一句都不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