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誰也沒理他,但想必看到了他的消息,最後忍不住紛紛退群,何湛程就再繼續建群,再拉他們,繼續痛罵戚老二!
他不能自己不爽,他要讓所有人——所有把他和戚老二牽扯起來的人!都跟着他一起不痛快!
淩晨四點半,他大哥在群裡訓話,言辭犀利地質問他:“戚老二脾氣是大,但他不是主動招惹别人的人,你把他惹毛了,難道你就沒有責任了嗎?”
何湛程立刻編輯了條“滾”。
臨發送前,又按捺住火氣,把那條不太孝順的話給删了。
媽的,他大哥那個混蛋,到底是哪家的人?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戚老二是他招惹的又怎麼樣?
戚老二居然敢在床上臨陣退縮,這難道是一個擁有着20cm幾把的男人應有的做派嗎?!
何湛程氣得要嘔血。
想他堂堂何家三少,1風凜凜!多少有身份有地位的男男女女上趕着給他睡,他瞧都不屑瞧一眼,現在!他好容易下定決心把自個兒給送出去,戚老二那個狗男人不睡他就算了,還敢說對他沒感覺?!
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就提褲子走了?!
這簡直是他生平的奇恥大辱!!
何湛程痛心疾首。
他何老三風流多年,究竟什麼時候這麼卑微過!!
次日,早六點半,一臉猙獰地拿着戚老二的牙刷捅了兩遍馬桶,然後再在小便池裡洗涮幹淨了,給人放漱口杯裡。
接着,何湛程拿起自己那支嶄新的牙刷,對着鏡子刷牙,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淚。
戚老二竟然嫌棄他到了要跳樓的地步……
他何湛程就這麼差勁嗎……
不就睡過幾個人嗎……
戚老二交女朋友難道不比他還多嗎……
他身材這麼好,屁股這麼翹,那狗畜生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啊……
早七點鐘,戚時在一樓餐桌上等半天,沒等人下樓來吃早飯,猶豫半天,鼓起勇氣上樓來催人。
一推開門,就見何老三穿個褲衩光着膀子,嘴裡叼着根泡沫牙刷,正抱着盥洗台哭得泣不成聲。
戚時心疼得都要碎了,連忙湊過去扶人,關心地問了他句怎麼了?何湛程一見着他,登時放聲大哭起來,說二哥昨晚走就走吧,早上居然也不和他一起洗漱,他傷心欲絕,生怕這次離開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和二哥一起刷牙的機會了。
二哥心軟得不行,将他家乖程兒抱在懷裡哄,手一下又一下拍着乖程兒的脊背,說他今早已經洗漱過了,但程兒非要堅持的話,他大不了和他再一起刷一遍就是了。
程兒當即委屈巴巴地獻上二哥的牙刷。
二哥歎了口氣,心事重重地舉着漱口杯接滿水,剛往牙刷上擠好牙膏,不經意擡頭,冷不丁瞥到鏡子裡某人不懷好意的惡笑,吓得他心肝兒一抖,立刻反應過來不對勁。
四顧張望,眼尖地發現小便池裡漂浮着幾根他牙刷上的硬毛。
戚時氣笑了,壓制住怒氣,盯着旁邊裝瘋賣傻那人,問:“你幹的好事?”
何湛程原形畢露,笑意溫柔:“沒把你頭摁廁所裡都算我疼你昨夜腎虛不持久。”
戚時脾氣蹭地一下上來,揚手就把牙刷和洗漱杯摔在他腳邊,震天響的大嗓門沖他怒吼:“是,老子腎虛!老子不行!全宇宙就他媽你何三少最長最持久!行了吧!滿意了吧!滿意了就趕緊給老子洗漱!洗完你那張不知道親過多少個人的臭嘴,再沖沖你那顆每晚不知道想過多少個人的髒腦子!然後趕緊穿上衣服給老子滾樓下來吃飯!”
那人吼完,咬着牙轉身摔門離開,砰的一聲巨響,何湛程吓得身體一抖。
腳邊被濺得一地狼藉,何湛程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鏡子裡赤|裸的自己,一秒,兩秒,三秒……鏡子裡如此熟悉又令人厭倦的面容,漸漸幻化成另一個男人憤怒與失望的表情,他一個沒忍住,淚失禁般又默默地哭了出來。
他才沒有親過很多人。
他才沒有想過很多人。
戚老二這個沒良心的混蛋,為什麼要冤枉他?為什麼要用那樣一副受傷的、痛苦的表情看着他?為什麼?為什麼都氣成那樣了,還要囑咐他穿好衣服下樓吃飯?
何湛程放下花灑,閉緊眼,人生第一次沖了冷水澡。
他需要變得清醒。
半小時後,何湛程吹幹頭發穿好衣服,磨蹭着下樓吃飯,發現戚時竟然還等在那裡,臉色臭的像茅坑裡的石頭,低頭扒拉着手機,裝作沒看見他來,桌前的飯菜一口沒動。
一張兩米長的餐桌,一人坐一頭,隔着千山萬水,遙遙相望。
何湛程剛坐下就意識到,這是重新熱了一遍的粥,還有重新回了一遍鍋的菜。
他餐盤左手邊還放着一杯熱牛奶,和一張銀行卡。
銀行卡上貼着張暗紅色的便利貼,龍飛鳳舞一行遒勁有力的漂亮大字:
柒拾萬,說了給你,就是你的。
是的,柒拾萬。
為了炫耀最近進步神速的書法功底,總裁先生特地用了三個繁體字。
何湛程想了想,在“戚老二是自我感動型/表演型人格”和“這是幫忙保密戚老二下半身有缺陷的封口費”之間,選擇了“戚老二是個喜歡做冤大頭的傻叉”這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他一滴不剩地喝掉了牛奶,滿不在意地将銀行卡掰成了兩半,扔進了裝牛奶的空玻璃杯裡,漠漠擡眼望向對方。
對方一臉淡定地夾菜吃飯,對他任何舉動都毫無反應。
何湛程不禁有些惱,他一看見戚老二這副做作的姿态就沒胃口!
飯沒吃兩口,立刻起身上樓拿行李,下樓離開時,經過戚老二身後,招呼都不打一聲,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站住,”到底是戚時先忍不住,回頭瞥他,“你怎麼走?”
何湛程立在門口,冷哼一聲:“你管我。”
戚時命令道:“過來再吃點飯,吃飽了我開車送你。”
何湛程昂起下巴:“你求我,我就吃。”
戚時想起什麼似的,問他:“我閣樓上有個專門收拾人的鋼棍,半米長,八斤六兩,大半年沒用了,你要我在你腿上試試麼?”
何湛程動作絲滑地轉過身,五六步狂奔到桌前,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安安靜靜地埋頭吃飯。
俗話說得好,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他何湛程現在就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大丈夫!
大丈夫吃飽喝足,拖着行李箱去院子裡等坐車,戚時将他箱子放在了車後座,意思是讓他坐在副駕。
何湛程才不屑戚老二那個不知道親過多少張嘴的渣男給他的那點子名分,他不在乎副駕了,堅持将行李放後備箱,然後從兜裡摸出根早上在冰箱順來的火腿腸,剝掉了皮,一點點喂給起大早給他汪汪送行的果汁兒。
“果汁兒,”他手掌揉着小狗毛茸茸的頭,俯身在它耳畔輕聲說,“你這個壞蛋,我明明最喜歡你了。”
然後不再留戀,擡腿一跨,邁進了戚老二那輛路虎的後車座。
清晨京城的天空多了幾分澄淨,沒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又被随處可見的冷鋼建築群鎮壓下去,一路風景荒涼而蒼白,偶爾途徑市區幾座花團錦簇的公園,退休老頭老太太們聚在一塊兒賞景鍛煉,精神矍铄,一張張笑臉比路上步履匆匆、疲于為生活和夢想奔波的年輕人們更為鮮活燦爛。
猶如複制粘貼般的城市景觀,在車窗外如梭般閃過,何湛程心不在焉地歪身靠在座椅上,緩緩伸手摸進夾克衫的衣兜。
他倆都鬧成這樣了,這些他精心準備的贈語,他還要不要送出去?
天知道他有多麼欽佩自己的奇思妙想,他沒逛禮品店,也沒買明信片,但他百分百确定,這份禮物,戚時絕對會喜歡,且他自己看着也非常的賞心悅目。
這是一件藝術品。
而且,這将是一件令戚老二看到後就會追悔莫及、哭着喊着求他回來的藝術品。
一擡眼,正對上前排後視鏡某人瞥過來的一雙眼,何湛程不自在地别開目光,裝作沒看到。
駕駛座上的人卻緊緊凝視着他,半晌,冷不丁開口問:“你右手上那串珠子,賣麼?”
何湛程納悶轉回頭,瞪他:“有病吧你!”
戚老二書房擺那麼多珍稀古董,這人看不出這是他何湛程的護身符?
這可是他何老三的命根子,他就算是送出去也絕沒人敢要,戚老二腦子被驢踢了吧?這窮小子禁得起他這份福氣麼?不怕折壽嗎?
戚老二冷笑,口氣狂的不行:“是,我有病,你開個價吧。”
何湛程抱臂甩人一張臭臉:“滾,不賣!”
戚老二:“怎麼樣才能賣?”
何湛程:“怎麼樣都不賣。”
戚老二:“但是我就相中你這珠子了。”
何湛程呵呵笑:“那你自己開飛機去越南深山老林裡采去吧。”
戚老二:“我就想要你手上戴的這個。”
何湛程沒忍住破口大罵:“你是不是腦殘!是不是有病!橫刀奪愛你還是人嗎!戚老二我警告你,我是喜歡你,但你别太蹬鼻子上臉了!”
戚老二無動于衷,平靜而執着:“程兒,我想要。”
何湛程:“……”
何湛程冷冰冰的:“給我滾,立刻,馬上。”
戚老二笑了聲:“少爺長眼沒啊,沒見着我開車呢啊?”
“停車,你滾,我自己開。”
“那哪兒行啊,”戚老二将手搭在方向盤,回頭沖他輕挑一笑,“伺候人的活兒,還是讓二哥幹吧。”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何湛程登時怒上心頭,猙獰着臉,放聲癫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你幹?艹!你幹得明白嗎?”
戚時:“……”
原來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山更比一山高。
這般無休無止的吵嘴,時間過得也快,當戚時将車停在機場外,倆人下車拿行李時,又很默契的都安靜下來。
戚時打算再送他一段,何湛程說沒必要,見戚老二沉默,他猶豫了下,從衣兜裡掏出個東西,飛快地塞對方手裡,說了句“分手禮物,再也不見!”,然後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戚時站在車旁,目光凝望着那人遠去的背影,直至那隻令他又愛又恨的兔崽子——那樣一個萬裡挑一、光彩耀人的大帥哥,也終于淹沒在形形色色的人群,凝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黑點,他才緩緩低下頭,打量手裡的東西。
是個定制的紙牌盒,偏方形,很扁薄,封面是一座漆黑城堡森林,中央燃燒着一朵紅玫瑰,美得攝人心魂。
戚時意識到,這大概是何湛程寫給他的贈語,一時心頭滋味複雜。
何湛程是那種會給每個情人都寫贈語的人吧?字裡行間流露出款款情誼,令人對他欲罷不能,但實際上,這隻是那位聰明的少爺即興的玩樂,給人的感覺就像……
就像一場精心布置的行為藝術。
戚時不太情願地打開盒子,裡面差不多是二十來張拍立得相片。
他随便抽出一張來,先看到的是白底黑字的反面:
旁人皆是欲望,而你待我是情誼;
我因此要在心中為你留出三分餘地,回贈你不滿十分的一半。
然後是正面:
兔崽子搔首弄姿地倚靠在酒店的盥洗台上,舉着相機照着鏡子自拍,胸前、臀後全都一覽無遺,簡直妖精一樣,笑眼迷離地沖他張開嘴,頗具暗示性地伸出了軟滑的舌頭。
而且……一絲|不挂。
轟一聲!
戚時整張臉爆紅得炸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