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拿着何湛程的衣服原路返回,步速一會兒慢,一會兒又快,直到靠近那片白色沙灘,他擡眼眺望,那座紅條紋巨型遮陽傘沿綴着黃條流蘇,木質躺椅尾處歪着兩隻白白的腳。
是兩隻長着瑩月般的漂亮足弓、足背泛着淡青脈絡的大腳丫,閑着沒事就喜歡胡亂晃蕩,赤腳踩在沙子裡時,就像雪白珍珠灌入進了泥,連每根腳指頭都那麼可愛性感。
戚時咽咽吐沫,腦子亂哄哄的,想起出門前随口與何棣坤立下的賭約——
如果他真的能把何湛程拿下,何老二就送他一架私人飛機;
如果他沒有能令何湛程變專一的本事,他從哪來就滾哪兒去。
雖說何家勢力龐大,何家三兄弟各有所長,但他戚老二也不是素的,區區一架飛機,幾棟濱海别墅,戚時才不會把何棣坤逗狗似的誘惑放在心上。
隻是,何棣坤為他提供了新思路,他又覺得捉弄一下兔崽子也無妨。
誰讓兔崽子隔三差五就遛他?
他現在就要讓何湛程瞧瞧,誰才是真正的渣男!
兔崽子正窩在躺椅裡發呆出神兒,人其實比在燕京時瘦了許多,五官逐漸銳利,鼻梁高翹,淡唇緊抿,一雙深眸若萬裡寒星,襯得整個人愈發矜貴清冷。
有個金發綠眼的青年過來搭讪,兔崽子聾了似的,面無表情地盯着浪花濤濤的海面,眼睛都不眨一下,搭讪人被晾在一邊,自讨沒趣,将那杯插着薄荷與檸檬的雞尾酒放他桌邊,轉頭走了。
戚時眉頭詫異一挑。
他還以為何湛程接下來是真打算找個俊男或者靓女,故意帶回家和人上床氣他,沒曾想這人背地裡居然這麼冷酷決絕,還……挺帥的。
一點也不像那隻會挽着他胳膊撒嬌吐舌頭的小妖精。
用來計數的兩個iPad都某個暴躁的人被摔進了沙土裡,紙條随風飄飛,早刮得到處都是,戚時俯身将iPad撿起,幸而海灘柔軟,東西沒摔壞。
他邁着步子,立在何湛程面前,伸手将iPad都平整放回茶水桌上。
何湛程假裝沒察覺他來,視線偏移幾寸,扭臉看向另一邊的大海。
戚時臉上也不做任何表情,将懷裡衣褲抛到人懷裡,又從兜裡掏出雙棉襪,扔過去,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你哥讓我給你帶的,天冷了,他叫你回去。”
何湛程冷聲道:“幹什麼叫你來?他那些傭人呢?他手機呢?他有話自己不會說?”
戚時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哥神經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還把我房門給鎖了,非讓我給你送一趟衣服,說是送完衣服就給我解鎖,我尋思着又不遠,茉莉那邊機票都幫我買好了,我跑一趟就跑一趟呗。”
何湛程驟然坐起,擡掌一拍桌子,惱怒道:“艹!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戚時嘴角微翹了一下,随即又抿平,轉身就走。
“站住!”何湛程瞪着他背影:“你不是來伺候我的嗎,我讓你走了嗎!”
戚時扭頭答:“少爺恕罪,我趕飛機。”
何湛程沉眸盯他幾秒,說:“你就這麼急着走?你中午那會兒的決心呢?呵,才半天就放棄了,戚時,你是真玩兒不起,也真讓我瞧不起!”
戚時笑:“對啊,我就是玩兒不起,對何三少你這樣風流的人物,我下再大決心也是自讨苦吃,何必呢?我又不缺對象,幹嘛非吊死在你這一顆樹上,而且,你也沒什麼值得我稀罕的。”
何湛程眼神一黯:“你今天才說過你愛我。”
戚時一愣,轉身問他:“什麼?”
他什麼時候對何湛程說過“我愛你”了?
何湛程也突然一慌,自知失言,生怕戚時發現手表不對勁,連忙找補:“夢裡!你在夢裡說的!”
戚時态度堅決地否認:“不可能!”
他這種鋼鐵般的男人,絕不會對任何人說“我愛你”這種肉麻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他連“我喜歡你”都說不出口,這兩句常用情侶句,也根本不在他戚老二的詞彙表裡。
他對人表達喜歡的方式隻有一種,那就是操!
愛之愈深,操之越切,簡單粗暴,深入靈魂!
他有足夠的本事讓對方爽得恨不得一輩子都對他死心塌地,他有絕對的實力讓對方快樂到連靈魂都開始瑟瑟顫抖,他聽過數不清的身下人放|蕩痛快的叫|床聲,無論是多麼矜持自重的體面人,一旦到他的胯|下承歡,都會不自覺依偎在他胸前,面含羞赧地對他訴說愛意。
所以他從不對人表白。
他一般都是搞完了别人,靠在床頭,燃上支煙,等别人主動爬過來對他表白。
何湛程不知道戚時素來的流氓式做派,他隻感受到對方一句斬釘截鐵的“不可能”,那樣發自内心的、果斷否認愛他的真實反應,突然令他整個胃都絞痛起來。
何湛程安靜異常地望着戚時,面無波瀾。
他其實很想吐,又怕一不小心把整顆心給吐出來,戚時肯定會笑話死他,然後像個志得意滿的強盜,快快樂樂地把他的心給撿走,從此再也不還給他。
他才不會讓戚老二偷走他的心,何湛程想,他得先把對方的心偷走才行。
隻片刻,何湛程面色緩和,垂下頭,撲閃幾下睫毛,态度軟和下來。
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隻是話語令人聽起來難過又清晰:
“原來,你不愛我啊。”
戚時神色一緊,強忍着想跑過去将人抱住塞懷裡的沖動,冷冰冰道:“什麼原來後來的,‘愛’能當飯吃麼?能當錢花?你先給老子把衣服穿上。”
何湛程突然就犯了倔勁兒,揚手狠狠把衣服摔地上:“我不穿!”
戚時眉頭一蹙,呵斥道:“别鬧!馬上降溫了,穿上!”
何湛程瞪他一眼,見人神色緊張,忽地又哼一聲。
他慢悠悠躺回去,甩對方一個赤裸脊背,閉上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