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程不知道唐麗媛現在和戚時的情分今非昔比,但唐麗媛非常清楚,戚時如果知道她背地裡賣友求榮,一定會磨刀霍霍宰了她。
唐麗媛正琢磨着找個借口開溜呢,老同學見戚時出現,又愣了一下,挪着腳步湊過來跟她說,那個帥得過分邪門的男人,長得好像戚時啊。
唐麗媛連忙從兜裡掏出兩百塊塞他手裡,推着人就走:“那就是戚時,你嘴巴嚴實點兒,今天就當沒見過我們這群人,回頭别到處亂說。”
老同學一步三回頭地扭頭瞅,忍不住小聲嘀咕:“真是富貴養人啊,從前也就是帥了點兒,現在往那兒一站,容光煥發的,跟個貴族似的,我都不敢認他了。”
“放心,他接下來一堆麻煩事,也沒空認你。”
唐麗媛本來拽着人要消失在拐角了,冷不丁身後戚時沉聲叫住她:“唐麗媛,你帶他來這裡幹什麼!”
老同學見這兩波人似乎要幹架,知道情況不妙,連忙揣着錢就溜了。
唐麗媛堪堪轉身,手指胡亂摳着牆皮,沖人尬笑:“你說的嘛,他是你的幸福,我就算告訴他也沒什麼的吧?”
戚時眉心一蹙,正要發飙,另一邊何湛程呵斥他:“我還沒問你,你不是告訴我你出差去了嗎?你吃飽了撐的跑這裡來幹什麼!”
戚時和何湛程對視一眼,從上到下将人打量一番,一眼就知道這全副武裝的祖宗是跑他老家整事兒來了。
當時這麼多人的面,戚時生怕他家祖宗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面對人的質問,沒敢吭聲,扭頭對李秀芳說:“芳姨,菜你放這兒,待會兒我拎進去,你先推着劉毅進家吧,這些都是我朋友,我跟他們說會兒話。”
何湛程冷笑一聲:“誰他媽是你朋友?”
戚時無奈,給人遞過去一個懇求的眼神,求着少爺千萬消停點兒。
李秀芳瞥了眼何湛程,又瞄了眼唐麗媛,見二人衣着打扮都非同常人,知道他們定然來頭不小,連忙應了聲,匆匆将菜堆牆邊,推着兒子往家走。
母子與何湛程擦肩而過。
何湛程兩手插兜,擡着下巴,漠聲道:“站住。”
李秀芳一頓,扭頭去看戚時。
戚時皺眉:“程兒,别鬧。”
何湛程充耳不聞,冷眼瞥向李秀芳,一臉不善。
“我長這麼大還沒聽說過,原來做東道主的,還可以要客人貼身佩戴的手表啊?”
李秀芳神色尴尬,解釋說:“我兒子不懂事,說這表好看,戚時就摘下來給他戴着玩兒了,等回頭他睡着了,我肯定要摘下來還回去的。”
“兒子不懂事,當媽的也不懂事麼?你見多識廣,難道不知道這一塊表價值百——”
戚時忙在後面道:“不用了芳姨,劉毅喜歡就給他了。”
“我現在在說話,你一邊站着少插嘴!”
何湛程警告性隔空對戚時指了兩下,見對方煩躁地又開始搓臉,哼一聲,傲慢地沖輪椅上的男人擡起下巴,火氣卻是沖着李秀芳。
“戚時可不是我的什麼朋友,他是我的人,戚時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你兒子現在搶了我最喜歡的一塊手表,拿來。”
李秀芳頓了頓,再一次扭頭去看戚時。
戚時已然氣勢洶洶地邁着大長腿朝街尾那個容貌清秀的女人走去。
她無奈歎一口氣,俯身拉過兒子的手,低聲說:“來,小毅,咱把表還給人家吧。”
劉毅笑着擡起手,說:“媽,我早就說這表太重了,壓得我手疼,你非說合适我,這下好了,惹人家生氣了吧。”
“呵!”何湛程冷笑一聲。
李秀芳漲得滿臉通紅,一巴掌扇兒子肩膀上,嗔怪道:“少胡說八道,媽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劉毅垂下頭,委屈又無奈:“都是你和爸,他才不來找我玩了。”
李秀芳又打他一下,讓他别說了。
取下手表,在自己衣服上仔細擦了擦,雙手奉上,遞給何湛程。
何湛程從西裝胸前的口袋扯出一方粉綢絲巾,鋪在掌心,輕輕一擡,舉過她頭頂。
她頓了頓,知道他這是暗諷她高攀不上的意思,忍着屈辱,說了句“真是不好意思”,踮起腳,小心翼翼地将那塊表放在他的絲巾裡。
何湛程三兩下疊好絲巾,将那塊勞力士包起來,揣進西褲兜裡,偏頭問劉毅:“你今年也二十七?”
劉毅點頭:“嗯。”
何湛程:“你很喜歡他?”
劉毅低頭使勁摳着手指,一下變得遲鈍起來:“他、他……是個好人,隻有他願意跟我玩兒。”
何湛程眯起眼:“我問你喜不喜歡他。”
劉毅輕輕點了下頭,整個腦袋埋進胸前:“你不要告訴他,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能再見到他就很知足了。”
“說什麼呢!”李秀芳皺着眉,嫌兒子丢人,幾乎是飛步沖刺,推着兒子進家了。
何湛程望着那母子倉皇逃走的背影,心裡一瞬間湧起濃烈的酸意。
明知沒必要吃這個醋,可最近不知怎的,一切有關戚時的人和物,都令他越來越在意。
戚銘和趙博,茉莉和果汁兒,某次發現戚時手機給裴玉的備注是“小裴”,他甚至連裴玉的醋都吃上了。
何湛程撓了撓下巴,正琢磨着該怎麼處置劉毅這個燙手山芋,耳邊傳來戚時大嗓門怒吼:“唐麗媛你少裝蒜!先把老子的五十萬還回來!”
何湛程臉色一臭,大步朝人走過去,橫身擋在唐麗媛前,瞪他:“我讓她帶我來的,你沖她發什麼脾氣?”
戚時擡手撥開他:“程兒,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你别管。”
何湛程莫名其妙:“你有病吧?我說是我帶她來的!”
戚時視而不見,扭頭瞪唐麗媛:“你家是不是住太平洋,誰他媽讓你管這麼寬了!”
唐麗媛腦袋瓜子被吼得直嗡嗡,忍不住頂回去一句:“我說話不管用,我還不能找個說話管用的人啊!”
戚時冷笑:“我自己的事,什麼時候都輪不到你管!你少拿當過去的交情當免死金牌,我告訴你,沒用!要不程兒在這兒,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何湛程眉頭一皺,伸手推他一下:“戚老二你發什麼瘋,男人怎麼能跟女人動手?”
戚時終于扭頭看他,正色道:“程兒,你的舊思想也收一收,現在是新時代,男女平等。”
何湛程:“……”
唐麗媛:“……”
戚時注意到何湛程随手扔在路邊的禮盒,蹙起眉:“你們來幹什麼?”
唐麗媛忙道:“都叫你别亂發火了,他來咱們這裡捐學校,捐的還是高中呢!我們剛和教育局的人談完,他臨走前想替你探望一下你師母,你有什麼好緊張的。”
戚時詫異地張了張嘴,求證的視線轉向何湛程,眉頭剛有松動,就見何湛程冷冷地盯着他:“你還沒回答我,你來這裡幹什麼?”
戚時别過臉,避開他眼神:“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總得過來一趟看看。”
何湛程沉聲問:“為什麼不告訴我,還騙我?”
戚時理直氣壯:“我怕你罵我。”
何湛程冷哼一聲:“你也知道你欠罵啊。”
戚時低頭摳手指:“你放心吧,我沒那麼傻。”
何湛程猛地拔高嗓門,訓斥道:“不許摳手指!”
戚時和唐麗媛吓一跳,齊齊打了個激靈。
唐麗媛揉着太陽穴,連忙站得離這倆大喇叭遠了點。
戚時放下手,頓了頓,又伸過去去牽何湛程的手,望着他笑:“怎麼了這是,心情不好?嗯,也對,你最近在長身體,晚飯吃了嗎?是餓了嗎?”
何湛程擡起另一隻手,食指一下又一下戳着他眉心,威脅道:“不、許、你、再、随、便、把、東、西、送、給、别、人。”
戚時一挑眉:“為什麼?”
何湛程瞥他一眼,傲然擡起下巴:“你的東西都是我的東西,你敢把我的東西送給别人,那你以後就跟别人好去吧!”
戚時懂了。
沒忍住笑起來,将人摟進懷裡,掌心安撫般拍着何湛程的脊背,溫聲哄道:“好了,我知道了,隻是有些事兒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我總得做點兒什麼才行。”
“劉毅沒做錯過任何事,我從前和他在一起玩兒,他其實很聰明,我帶學校的課本給他看,他翻一遍就全懂了,我就想,他不應該一輩子都坐在輪椅上。”
“可是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他爸媽不想讓他好,他沒辦法,我也沒辦法。”
“這次來,我是想送劉毅去德國治病,那邊的醫院和學校都已經安排好了,但我一個外人,十年沒出現,一出現就要帶走人家兒子,芳姨想要點東西也沒什麼的。”
何湛程忍不住皺眉埋怨:“你傻不傻,她那樣的人,如果真的疼兒子,早就給他請家教了,她現在巴不得你帶走她的累贅,又怎麼會舍不得?”
戚時不想聽他說這些,側頭埋在他頸間,不停歇地小口啄着:“你别聽唐麗媛胡說八道,你年紀這麼小,她又是老江湖了,你别被她給糊弄了。”
何湛程被人親得脖子癢癢,很快抵擋不住對方糖衣炮彈的攻勢,輕捶他一拳,彎眼笑起來,說:“笨蛋,我看你才是個大傻瓜!”
“如果我是大傻瓜,”戚時輕哼一聲,“那你就是瓜農。”
何湛程也哼一聲:“我才不種地呢!”
戚時又哼一聲:“你不種地,那你老在我身上播種?”
何湛程笑眯眯的,飛快湊在對方嘴唇上親了一下:“因為你特别肥沃嘛!”
倆人額頭抵在一起,手牽着手,笑眼對望着。
“二哥。”
“嗯?”
“沒什麼,”何湛程沖他眨着星星眼,“就是覺得你很可愛,突然想叫你一聲。”
戚時一笑,指彎刮了下他鼻梁,說:“程兒。”
何湛程一歪頭:“嗯?”
“乖寶兒,我也想叫你一聲。”
戚時動情地注視着他,眼底柔情幾乎溢出水來。
何湛程嘴角翹起,傾身湊在他耳畔,輕輕吹了口氣,笑聲問:“二哥,你在想什麼啊?”
戚時情難自禁,忍不住咽咽喉嚨,雙手捧起何湛程愈發淩厲的臉龐,緊緊地吻在他的嘴唇。
“我在想,我們程兒現在越來越帥了,真讓我害怕。”
“唔——!你有什麼好怕的?”
“怕你被别人搶走。”
在一旁看半天的唐麗媛:“…………”
眼見着天色已晚,繁星閃爍,這倆個摞起來都超過一層樓高的大男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摟抱在一起,毫不顧忌地站在大街上膩歪,真不害臊!!
但是!
他們可以不害臊,她已經要看害臊了!
唐麗媛紅着臉出聲打斷:“喂,你們二位!我找人帶路花了四百塊錢呢,咱們到底進不進去啊!”
他們這才注意到旁邊有人。
終于不好意思起來,戚時低頭清咳一聲,何湛程扭過身撥弄頭發,各自去撿地上的肉蛋菜奶和禮盒,不約而同一擡腳,十分默契地都邁出了右腿,又沒忍住對視一笑。
唐麗媛無奈拖長聲音:“喂——”
“知道了知道了!”戚時不耐煩地瞪她一眼:“你還敢提意見?你給老子等着,我回頭再找你算賬!”
唐麗媛自動就跑過去和何湛程站一起,殷勤幫他拎東西,說:“三少,我來。”
戚時冷哼一聲:“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