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演不甚贊同:“您自己身體還——”
鐘覃倪面色不悅地瞥他一眼。
宋演隻好閉緊嘴,低頭推門離開。
鐘覃倪脫掉披在肩上的紫貂,搭在沙發扶手上,捋起毛衣袖子,走到床前彎下腰,雙手扶戚時躺回去。
“行了,他走了,你也别鬧了。”
“都快奔三的人了,你不嫌丢人,我還嫌呢。”
戚時滿意了,翹起嘴角,得逞般一笑。
眼睛看不見的時候,感官知覺無限放大。
戚時閉着眼,輕輕嗅着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很淡雅的木蘭花香味,似乎……還混合着另一種令他極其熟悉的柔和淡香。
不知怎的,戚時竟莫名有些緊張。
明明都分手了,他居然有一種在偷偷背着何湛程出軌的感覺。
裸露肩膀蹭過鐘覃倪肌肉飽滿的胸膛,清晰感知到對方身上羊絨毛衣縱橫的細膩紋路,戚時忽地腦子一抽,忍不住仰臉問:“诶,你穿緊身毛衣啊?”
鐘覃倪動作一僵,尬笑道:“怎麼,我不能穿麼?”
該死的!
千防萬防,别說香水、護膚套裝這些,就連發膠、洗發水、牙膏、護手霜,甚至連私|處護理液!但凡能沾染上氣味的東西,他一律全換成新牌子,沒想到最後差點毀在了毛衣上!
“沒啊,”戚時好奇問,“黑色的?”
鐘覃倪低頭,看一眼自己的緊身黑毛衣,清咳一聲,說:“白色的。”
為了進一步增加信服力,又追加一句:“米白,一個意大利的小牌子,你喜歡的話,我下次來給你帶幾件。”
戚時“哦”一聲,蔫巴下來,老老實實躺在枕頭上,歎一口氣,不免又覺得失望。
鐘覃倪忍不住笑,摸了下他的耳朵:“什麼表情?”
戚時晃着腦袋,讨好地在他掌心蹭了蹭,一邊很享受與對方的親昵,一邊又忍不住回憶感慨:“沒什麼,就是覺得,黑毛衣更好看。”
鐘覃倪翹了下嘴角,俯身擡起他胳膊,拿濕毛巾幫他擦身子,随口問:“是麼?你見過穿黑毛衣特别好看的人麼?”
戚時頓了頓,說:“見過一個,他穿黑毛衣……很性感。”
鐘覃倪好奇追問:“誰啊?前任麼?”
戚時一笑:“不說了,怕你吃醋。”
鐘覃倪輕推他一下,催促道:“說說,快說說,我想聽!”
“哎呀,”戚時有點煩躁,他不太想提,“不說了!你什麼毛病啊,這麼喜歡打聽别人前任!”
鐘覃倪動作一頓,沒再吭聲。
但也不像是生氣,那人遲鈍了一會兒,繼續埋頭幫他擡胳膊、翻身,細緻入微地幫他擦着胸膛和後背,擦完以後,那人又怕他身上太濕會着涼,先幫他蓋好了被子,再蹲在地上洗毛巾。
寂靜的病房裡,水盆裡嘩啦啦的,還有,某個人悶着頭吸鼻子的聲音。
戚時心裡一酸,不禁對這個人——
這個很像那個人的替代品,湧起無限的歉意。
他趴在枕頭上,扭頭朝着地上人,輕聲問:“诶,你……你不會哭了吧?”
那人聲音悶悶的,說:“沒有。”
戚時大腦刹那間觸電,這委屈的哽咽聲……
他也覺得自己瘋了,恍惚片刻,連忙掐滅那荒唐錯覺,心卻軟得一塌糊塗,對人歉然道:“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好。”
鐘覃倪沒搭腔,擡肘蹭了兩下濕漉的眼角,走過來給他脫褲子擦大腿。
戚時臉上一紅,終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他扭臉商量道:“要、要不,今天就擦到這裡吧?”
鐘覃倪冷冷道:“沒事,不止你一個人有前任,男人女人的身子我見多了,你用不着害臊。”
戚時無奈點頭:“行行行,你願擦就擦吧。”
鐘覃倪忍不住咳嗽幾聲,将他身子重新翻到前面,手指緊握着毛巾,小心地擦着他的腿縫。
視線當然會不可避免的瞥到某處,“戚老二”因為暴露在冷空氣中,不小心受到濕毛巾刺激,唰地一下勃然聳立,長度和高度異常驚人。
鐘覃倪吓得心髒蓦地一跳,他其實不想看,一點都不想看,但不小心瞥到了一眼,然後又一眼、再一眼……最後,視線幹脆釘在了那處,看得連自己都起了反應。
他低下頭,不自禁滾動兩下喉結,臉龐愈漲愈紅。
空氣中響起一道很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動靜。
戚時:“……”
鐘覃倪:“……”
鐘覃倪忙吓得抽手出來,後退兩米外,慌不擇言道:“我、我沒吃午飯,我、我就是餓了,咳咳,我這是分泌口水、是正常生理的現象!”
“沒事兒!”戚時豪爽一笑,沖人挺了下胯,大方邀請道:“來,吃點兒?”
鐘覃倪嫌惡皺眉,瞪他一眼:“你有病吧?!”
戚時不甚以為意:“那怎麼了?!多少人排着隊饞我這一口呢!”
鐘覃倪:“……”
鐘覃倪三兩下飛快幫人擦完腿,将毛巾扔水盆裡,然後匆匆忙忙幫戚時穿褲子衣服。
戚時不是很滿意,嚷嚷着:“诶诶诶,鐘小二,你這服務态度不行啊,後半段太敷衍了啊!我隻能給你評三星啊!”
“随你,”鐘覃倪彎腰一顆顆幫他系着衣扣,随口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宋演他們會一直留在這裡,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找他。”
“你哥最近在集團替補你的位置,正忙得不可開交,是他托我先過來照顧你,說暫時沒空過來賞你耳光,等你出院了他再來接你。”
“不過,醫生說你還得再躺兩周觀察觀察,你就好好珍惜這段平靜的日——”
“诶,不是?”戚時打斷問:“你怎麼還認識我哥啊?”
鐘覃倪一笑,偏臉反問:“怎麼,我這麼有身份的人,認識你哥很奇怪麼?”
戚時點點頭:“也是。”
鐘覃倪替他穿好衣服,将被子推到另一旁,問他:“不冷吧?你身上濕,先晾一會兒吧,不然捂得身上潮。”
戚時沒理他這茬,有些不舍地問他:“你要走了?”
“對啊,我又不是閑人。”戚時不冷,鐘覃倪被凍得倒是冷,他低頭褪下兩手臂衣袖,拿起紫貂外套重新披在身上,一邊系着腰帶,一邊半開玩笑地揶揄道:“憑你惹禍的本事,但凡我少賺一個子兒,你、你住得這間病房、李铮鳴、李天涯、還有外面那幫醫生護士,哪個是那麼容易談攏的?”
“啊……”戚時心髒微微顫動。
原來他這間獨立病房不是李铮鳴好心,而是鐘覃倪做交易幫他換來的。
鐘覃倪關掉電暖爐,将插線闆收起來放桌上。
他走到床前,從衣兜裡掏出一把小梳子,很仔細地、一下又一下地幫戚時理順着頭發。
他凝望着對方英俊削瘦的臉龐,心軟又心疼,根本回憶不起他們之間還存在着什麼恨。
本打算這輩子就隐身在對方身後,隻是遠遠地望着這個人就足夠了,可如今一見了面,他一顆心完全無法控制地、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可,如果是以鐘覃倪的身份,朋友也好,戀人也好,他将永遠都看不到戚時的眼睛。
戚時有一雙魅惑動人的大眼,睫毛長而卷翹,鼻梁也極高,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每每擁吻結束,他一擡眼,就知道這個男人很愛他。
很愛,很愛,男人眼底瘋狂癡迷的愛意幾乎将他淹沒,他是真的相信,戚時願意為了他去死。
“等我走了,”他交代道,“你飯要好好吃,覺要好好睡,如果不高興了,别出去惹禍搗亂,你讓宋演幫你撥電話找我,我陪你聊天,知道麼?”
“嗯,還有宋演,待會兒我出去告訴他,讓他不許掐你了。”
戚時的頭皮被對方按摩很舒服,他緩緩閉上眼,說:“覃倪,我們交往吧。”
鐘覃倪頓了頓,說:“我跟你說過了,我很醜。”
“如果你見到了我的臉,你一定會覺得很惡心。”
戚時艱難地動了下手臂,似乎想要觸摸他,但努力半天,隻能将打滿石膏的手碰到他站在床沿的腿。
鐘覃倪有點慌,很怕戚時突然扯掉遮眼布。
他連忙抽回雙手,往後退了兩步,說:“你、你别碰我!”
戚時無力一聲歎息:“怕什麼,你不是喜歡我麼?”
“你喜歡我,我就和你在一起啊。”
“如果你介意,我大不了就在見你的時候蒙着眼,反正……”
反正,你我也相處不了多長時間。
反正,最後你們所有人都會棄我而去。
鐘覃倪沒忍住笑了聲:“放屁,我才不信你呢!”
戚時也笑,聽着對方撒嬌般的話語,他心情莫名暢快起來。
戚時大嗓門喊:“過來,跟老子啵個嘴再走!”
“不要!”
鐘覃倪哼一聲就跑走了,臨走前,他忍不住又從門縫裡回頭。
“戚時。”
“嗯?”
我愛你。
何湛程愛你。
一輩子隻愛一個人的那種愛。
“你等着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