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由卑職來檢驗一下殿下的訓練成果。”
瑞谷一身銀甲,在清冷的月色裡透着寒芒。
“就連侍衛長閣下也要背叛父皇嗎?”魯恩斯大腦快速運轉着應對之策。
瑞谷出生托蘭德利,這個家族現如今算不上聲名顯赫,現任族長不過是個男爵,卻是從帝國之初就侍奉皇室左右,難得古老勳貴之家。魯恩斯再清楚不過,這樣的出生,在乎的不過名譽二字。
“看來侍衛長已經決心效仿您的表親科爾騎士長,背棄托蘭德利的誓約讓家族徹底定在‘叛徒’的恥辱柱上了。”被戳中軟肋,瑞谷聽後果然神色一變。
“用最快的方式吧。”魯恩斯擡起下颌,帶着與生俱來的的貴族風度,“既然你們要在此留下我的性命,至少希望由您——我的恩師,親手動手。”
“換言之,我要與閣下決鬥。”
魯恩斯慢條斯理地脫下絲質手套,餘光同時瞥向遠方。霍蘭中校就在百米外的宮牆外,如果他能察覺内廷的騷動,尚有一線生機。
話音剛落,庭中傳來稀疏的鼓掌,奧爾德林從容地動作幾乎快要擊碎魯恩斯的虛張聲勢。他輕笑一聲:“正好我也想欣賞一下傳聞中隻有曆任宮廷侍衛長才能習得的皇室秘技,當年就連巅峰時刻的弗雷上将也不敢直面您的鋒芒。”
“大人謬贊。”瑞谷松了一口氣,他果斷将自己的佩劍解下扔給魯恩斯,自己則從下屬的劍鞘中抽出一把普通的配劍。
“好,我也不用異能,我們師徒之間公平對決。”魯恩斯腼腆一笑,随手在空中舞了一個靈巧的劍花。
“沒有必要。”一聲令下,一衆守衛齊刷刷向後撤步,為二人空出一塊開闊的場地。
托蘭德利家族看重血統,至今沒有與新居民通婚。沒了那把皇室秘傳的武器,瑞谷的實力勢必大打折扣。他仍舊選擇把佩劍讓給自己,正如魯恩斯預料的那樣,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宮廷侍衛長骨子裡仍透着舊貴族式的傲慢。
“殿下,請。”瑞谷右手緊握劍柄,另一隻手搭在劍刃之上,這種另類的持劍方法在古代稱之為“半劍法”,特殊的持握方式是為了更迅捷地割斷敵人脖頸、肩胛、膝蓋等傳統盔甲覆蓋不到的地方,是純粹以制敵殺人為目的的劍術。
“锃——!!”電光火石之間,決鬥已經開始!
交手後,魯恩斯才意識到對方在平時訓練場上簡直是放海。一柄普通的下士重劍在瑞谷的手中形同戰錘,招招緻命!
劈、砍、刺……節節逼退,一把普通的佩刀,劍柄、劍刃、劍鞘無一不是鋒利的殺人器。短短十幾回合,魯恩斯的身上就留下了不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呲拉——”稍有不慎,手肘被長柄兩側的寶石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渠。
“看來侍衛長平時對我的教導還留尚有保留。”魯恩斯吃痛地眯起眼睛,肩頭硬生生接下一劍,也要博得一瞬的赢面。
“殿下,你話太多了。”瑞谷面色不改,攻勢不減。
長達一分鐘的僵持下,魯恩斯終于在瑞谷急于抽劍時發現了破綻,雙手高持長劍在上空劃弧,反手橫握,逼入頭盔與肩甲之間的縫隙中!
眼見刀刃劃破脖頸,魯恩斯忽覺右腿一陣劇痛,一枚破空彈已然沒入血肉。
也對,這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魯恩斯的身後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隻等瑞谷一聲令下,就可以撲上來将他撕碎。
人群中,一名年輕的守衛有些興奮地維持着舉槍的姿勢,槍筒在冬夜燃着硝煙,稚嫩的臉龐為自己打中了了不起的人物而微微扭曲。
“滾開!”瑞谷大喝一聲,劍身脫手,震顫地劍柄直接劈碎了那名守衛的顱骨,“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插手!”
了結完礙事者後,瑞谷用小臂抹去劍身的鮮血,再次向魯恩斯走來:“我從未否認過您是個天才,隻要稍加引導,假以時日必定會成為帝國最優秀的劍術家…或者不僅僅是劍術家。隻可惜您還擁有一顆柔弱的心……”
瑞谷停頓了片刻,目光變得柔和:“但錯的人并不是你,而是陛下。是陛下錯了,他守護不了帝國,還放任軟弱的基因延續下去。”
魯恩斯神色複雜:“老師……”
瑞谷無情地打斷:“殿下之前可從未這麼叫過我,我也并不是一位合格的老師。”
“可我的心裡從未否認過這一點…”瑞谷一個簡單的橫劈,魯恩斯便狼狽地摔倒在地,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瑞谷不自覺地盯着魯恩斯那雙憂郁的眼睛,持劍的手微微顫抖,另一隻手違背了自己的意志,竟然試圖阖上那雙令自己忏悔的眼睛。
魯恩斯:“咳…如果可以,請把我葬在父皇身邊……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在瑞谷掌心。
瑞谷遲疑了:“如果殿下願意說出陛下隐瞞的秘密,我相信輔政官大人至少會保證您後半生衣食無憂。”
“真的嗎?”魯恩斯閃爍着雙目,帶着一絲希冀,“那我希望隻告知你一人…然後由老師來決定是否公之于衆……”
“殿下請放心,我們所做的一切皆是于帝國有利。”見對方動搖,瑞谷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俯身靠近魯恩斯。
接觸的那一刹那,周圍異能波動,瑞谷回過神來,已是——
兵刃相接!魯恩斯連帶着戰甲一起削斷了瑞谷的右臂,那柄曾經象征着宮廷首席騎士長忠誠與榮譽的長劍應聲而斷。
“老師,還是請您去死吧。”
腦中萦繞着漠然的聲音,瑞谷現在才意識到魯恩斯方才的一系列舉動不過是想讓他放松警惕,為的隻是尋找異能發動的時機。
現在已經晚了,瑞谷毫不猶豫地将斷劍插/入自己的胸膛!
“…真是抱歉,我說謊了。”
魯恩斯上前擁抱了侍衛長,用胸膛堵住他噴薄的傷口,語氣帶着些委屈:“面對像您這樣癡迷純粹力量的藝術家,我怎麼可能不使用異能。”
聽到對方傳遞的心聲後,瑞谷神色複雜,似乎在為自己一時的心軟而懊悔,但他已經無力再做些什麼了,渾厚的身軀重重地砸向地面。
魯恩斯緩緩地站起身,染血的唇緊緊咬着藏于袖中的匕首,猛然回頭看向庭中的男人。
奧爾德林就站在那,隻要殺了他,當下危機倏然可解。他一瘸一拐地向花圃中走去,從前那些天真的幻想也跟着一點點被敲碎。
隻要殺了他…
隻要帝國最大的獨裁者死了,哪怕之後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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