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第一個出場呢。”伯爵夫人端詳着演出清單上鉛字印刷的“盧分家族”印花,越看越歡喜,“這麼多年,你總算做了件皆大歡喜的事,不過還是仰仗了大皇子殿下的提案,若不是那位貴人的提攜,咱們又要和往年一樣被霍蘭家壓上一頭。”
“哼,真是婦人之見,殿下給予我們的榮耀遠不止于此。”盧分伯爵對婦人的短視嗤之以鼻,“睡不着的話你再去檢閱一下花車上的裝飾吧,那是我們勝利的先行軍。”
一個小時前,老伯爵還窩在沙發上聽着夫人的唠叨,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下人來報,說是近衛軍以維護治安為由圍困了整個貴族住宅區。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個卑鄙的外鄉人終于按捺不住要動手了!他費勁心機将弗雷德裡克召回帝都,等的就是今日一網打盡!”盧分老伯爵接過夫人遞來的紅茶,難掩興奮。
遠征草案通過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等時機。
大約半年前,盧分伯爵從霍特集團預定了一輛空前盛大的花車。龐然大物的腹腔裡塞滿了最新式的軍式彈藥,隻要他一聲令下,僞裝成舞者的“改造人”随時可以沖下花車,将慶典瞬間化為屠場。
直到他的盟友霍特失蹤,一種長久以來盤旋于胸中的惶惶不安終于在慶典前夕爆發。
“給我狠狠地往上撞!”此時此刻,海因德上空,盧分伯爵揮舞着權杖,指揮着浮空艦全力進發。
猛烈地撞擊幾乎讓“海之号角”完全傾覆。
眼見撞上帝國大廈,修拉動搖杆,強勢調轉船身:“執行署、霍特集團還有……飛車黨?我真的很好奇…你們到底是如何同時惹到海因德的三大牛皮癬的?”
指尖在操作盤上接連輸入連串指令,修隐隐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眼下劇烈的頭痛已經讓他維持基本的清醒都成了奢侈。
“執行署處于治安維護,肯定是要出面的。至于另外兩方…好像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為什麼呢?”
想不到答案,修索性放棄思考,完全依靠本能驅使着‘海之号角’在大廈的間隙之間飛行,靈活地躲過光彈的攻擊。
大腦又是一陣劇痛,修果斷:“止痛劑,給我。”
“沒用了。”薩金特從後座探出頭,表情嚴肅,“第三針了,再用效果也是微乎其微。休息一會吧,讓昆來駕駛。”
開什麼玩笑,換人?以現在的移動速度根本不允許他停下來任何一秒……修剛想解釋,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再清醒時操作台上已是一片血污。
昆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攥住修的胳膊:“怎麼?又要說沒事?别忘了,要不是我和死老頭及時出現,你早死在弗雷将手上了!”
“不行,你做不到的。”修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已經不太能理解昆在說什麼,“我停下來的話…那你們都得跟我一起死了,不劃算。”
薩金特說着風涼話:“買一送二,我看倒是劃算得很!”
“坐好!”短暫的失神頃刻讓船體失去平衡,迎面撞上了信号塔,修眼疾手快地拽住後座的二人,不讓他們摔出船艙。
薩金特被吓得差點丢了魂,老老實實地往修肩頭又紮了一針特效藥。
他們剛把人拖上飛船的時候,修幾乎斷了呼吸。要不是薩金特囤積癖還存了一箱特效藥及時注射下去,這會估計真要成幽靈船了。
“本來還想偷偷留一箱,以後好再從臭小子手裡狠狠敲詐一筆的。這下倒好,老本都快賠光了!也不知道這藥用多了會怎麼樣…以後出問題了可别都賴我頭上。”薩金特小聲嘟囔着,雙眼還死死盯着監視器裡窮追不舍的追兵,絲毫不敢松懈。
“未來會怎麼樣我不知道……至少現在還會呼吸,還能徒手開飛船,可怕得很!”昆在一旁已經看呆了。
據昆的粗略計算,短短時間他們已經以帝國大道為環形賽場,全速飛行了不下30圈!如果不是船體上有定位系統和速度監測,他早就已經不清楚自己現在身處何處了。
“我知道了。”沒有血色薄唇緊緊抿着,偏生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操作台上微弱的熒光襯得修散發着某種透支生命的漂亮。
昆:“啊?你知道什麼了?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不是那種貴族式的,需要端着酒杯在月光下細細品味的美,而是鋪面而來,令人炫目的漂亮。
急促的喘息很快打斷了昆的绮念,修:“敵人方位,船體目前所屬的位置,告訴我!”
薩金特不懂駕駛,隻能在一旁給催促昆:“别發呆了,照他說得做!”
“每隔一分鐘,彙報一次,快!”修沒多做解釋,一枚混雜着節日彩帶的□□直接轟在了對面的懸浮車上!
“043053.00,A4234.30871,W,……”【注】
昆雖然不理解,還是老實照做了。一分鐘彙報一次的頻率基本上等同于昆需要實時不間斷地彙報船體方位信息。
……
“老大,他們在前面!”墨鏡男鎖定位置,立刻全力驅動懸浮車向前追趕。
“我們也跟上!”盧分在浮空艦上來回踱步,似乎在等待什麼。
執行署不想在慶典當日波及一般民衆,進攻一般以閃光彈為主。率先進攻後,修明顯放緩了速度。船艦和執行署的部署平行飛行一段距離後,又悄無聲息的向後移動,跟上飛車黨的陣營……
有昆實時播報船體方位,修始終清楚他們在混戰中的位置,一面後退,同時并不斷用空/氣/炮擾亂其他人的判斷……直至“海之号角”悄無聲息地跟在隊伍末尾,讓隊首的飛車黨和隊尾的霍特集團正面交鋒!
他們正好借機退出這場無解的銜尾蛇之戰!
船體飛速下墜,已有失控之勢。修迅速用指節堵着舌根,強行咽下再次翻湧的氣血:“…幫我清理一下…台面。”
“我的小祖宗,都傷成這樣了就别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了。”薩金特嘴上抱怨着還是照做了,順便用袖口拭去他唇角的血迹。
脫離危險後,修才緩緩開口:“這恐怕是一場由誤會引爆的真蓄謀。……我走之前應該提醒你們的,粒子炮沒有實裝。裡面是我填充的空/氣/炮加彩帶,本想着用來增添節日氛圍的。……怪我。”
“别這麼說,我們要允許意外發生。”薩金特有些心疼的看着修,這個孩子究竟是從什麼時候突然就長大了呢?
“嗯,你說得對。”修的精神有些困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回去吧,晚些時候我再來找你們一起喝酒?”
昆敏銳地攥住修的胳膊:“又要去哪?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你走了!”
“約會……”
氪多了特效藥,修的生命體征雖然短暫地維持住了,但是精神狀态明顯開始逐漸放飛。比如他開始固執地認為自己并不是在駕駛飛船,而是住在一個什麼“獵宮”的地方,嘴裡還振振有詞地喊着什麼人的名字。
聽見修嘴裡的喃喃自語,昆忍不住湊過去偷聽:“殿下?哪個殿下?不是…這裡頭又有殿下什麼事?”
“小殿下…止痛劑……不給我就把你*了……”
“這事說來話長,簡單來說就是……”薩金特捂住修的嘴,以防他再說出什麼虎狼之詞。
飛船幾經波折,終于降落翠奇山頂。
“什麼——?!你的意思是這小子是皇子妃!?”昆的分貝穿透整個山脈。
落地的那一刹,單薄消瘦的身軀從駕駛座悄然滑落,而他們的身後,第二天太陽已經照常升起。
“求你給我…我真的快要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