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歡靜坐在房間正中,雙手平放。
往日裡輕佻的眉眼此刻無比沉穩。
四象玉佩正虛虛地浮在她掌心之上一寸的地方。
不知什麼時候,起風了。
極火瓶中半凝固的猩紅血液再度化為最初的血霧,血霧擰成一條赤紅血柱,源源不斷地送往今歡攤開的掌心。
極強的腐蝕性将今歡的掌心腐蝕出了深可見骨的大洞,而就在這時,她周身忽然大放光芒,盈盈白光在她全身上下流轉,掌心被腐蝕出的洞飛快地愈合。
血能煉化,祛除雜質,今歡雙掌合十,體内血能暴-動,自掌心凝出一團似火非火的血焰,紅得粲然,熱烈張揚。
霎那間,血焰化為一條猙獰的血蜈蚣,張開了貪婪的血盆大口,猛地竄起,完全吞噬了四象玉佩!
四象玉佩似乎不甘于被煉化的命運,頃息間,半空中虛影暴漲,化出四象之靈,與血蜈蚣纏鬥在一起。
但随着今歡不斷加注血能,血蜈蚣的身影越漲越大,氣勢如虹,最終,四象之靈一個個被吞噬煉化。
今歡再次用血氣煉化出萬紫千紅扇,扇上此刻多了四個威風凜凜的獸紋,正是四象獸紋!
四象之力對陰煞之物具有極強的克制能力,據說隻有在某些上古遺迹能找到殘留的四象之靈,也許是四象神獸的一滴血或者一根羽毛,經過重重淬煉,再用妖域巫靈山上出産的巫靈玉鎖住四象之力,才能作為陣物。
也不知道那個無為道長從哪兒搞到的四象玉佩,精心布局百年,最後卻便宜了她。
今歡收起祭煉好的萬紫千紅扇,轉而走向寵物屋,想起白天花不語的話,心念微動。
伴随着盈盈白光流轉,今歡自眉心處祭出太極池,心随意動,白池中一縷磅礴生機彙聚成一柱,月光下宛如流動的水銀,潤物細無聲地包裹住了被蛇身包裹住的紅色鳥蛋,一直到鳥蛋内部突然傳來輕微的咔嚓聲,今歡才收起太極池。
白池部分隻剩下薄薄的一層池底,今歡也不心疼,黑白兩池相互轉化,上次吸收的鳳影正好能填補缺口。
沉睡百年的魔鳳靈——或者說鳳靈,畢竟即将轉化成魔氣的那層黑煞已經被她完全吸收了,終于要醒來了。
今歡的心思此刻卻并不在這上面。
她看也沒看,轉身朝床邊走去。
她俯身,手探進靠窗一側的枕頭下,果然,摸到了一根堅硬冰冷的笛子。
竹笛并不精緻,通體翠綠,未經雕琢,像是随意砍下了一小節竹子,孔也像是人工鑿的,依稀可見翻出的毛邊,笛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溫如霜。
原材料也并非什麼珍貴的靈竹,唯一稱得上稀奇的,是竹子表面印着的朵朵紅梅。
相傳,古時,小靈界有一城,名為朝露,城中有一周姓世家,周家小姐與家中請來的女先生相戀,不願屈服于家族安排的聯姻,決意和女先生私奔出城,隻是,她們的計劃被仆人偷聽,後來透露給家主,家主震怒,剛要下令處死先生。
這時,告密的仆人勸家主,若是直接殺了先生,恐怕小姐會萌生死志,到時候即便嫁到聯姻的世家中也不為對方所喜。
那人便給家主出了個可謂陰毒的主意。
在小姐與先生計劃逃跑的三日前,仆人與先生被捉奸在床,衣衫不整。
家主在堂上憤然罵先生不知廉恥,先生跪在地上,面如死灰,顫抖着要開口。
仆人慨然站出,拿出了先生的荷包為證,表示與先生兩情相悅,願意娶對方為妻,此情此意,天地可鑒。
并拿出了荷包為證,荷包的針法、荷包内紙條的字迹皆出自先生。
周家小姐傷心欲絕,竟是吐出一口心頭血,腳底發軟暈倒了。
醒來後,家主告知她,他給了些盤纏,先生已和那位家仆離開周家了。
半月後,周家小姐風光大嫁,婚後夫妻相敬如賓,城中人人豔羨。
而先生也再無音訊。
一年多後,周家小姐心中郁結難消,出城賞景。
途中路過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竹子長得格外高,稀奇的是,每根竹子上都印着朵朵嫣紅梅花。
當地人告訴她,這竹子原先隻是普通竹子,不久前才變成這樣,因着特别的梅紋,故而當地人都把這竹子稱為“梅花竹”,還有傳聞,梅花竹林裡鬧鬼。
當夜,周家小姐回到府中,做了一個夢。
夢中,先生躺在冷冰冰的地下。
遇到每一個在竹林過夜的過路人,她便入到對方夢中,求對方托句話給周家小姐。
向來傲氣的先生跪在地上,以最卑微的姿态求着每一個過路人。
“求你告訴她,告訴她……”
“我未曾負她。”
她求了整整一年,無人敢冒着得罪兩大世家的風險替她傳話。
因為遲遲不入輪回,她每托夢一次,便耗費一點魂力,靈魂也越來越淡,終于,在一月前徹底變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