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清花不語說了什麼後，今歡的表情顯得有幾分奇怪。

她詭異地沉默片刻。

“當然……不會。”

得到答案的花不語眼睛彎了彎，餘光裡，瞥見孔意晚正在走近她們。

花不語神色自若，素手拂過今歡肩頭，幫對方将散落在前面的發絲撩到後面去。

“照顧好自己，别感冒了。”

她頓了頓，“不會再有下次了。”

不管是本可以躲開的事故，還是隻能看着對方被其他人帶走。

都不會再有下次了。

夜風吹起額前的發絲，穿過濕透的襯衫，帶來些許涼意，今歡的身子也微微顫抖。

今歡還未開口。

孔意晚終于走到她們面前，忽然插了一句。

她蹙眉，輕聲問今歡：“冷嗎？”

渾身濕透的感覺并不好受，今歡的睫毛在夜色裡輕顫，顯出另一種脆弱的美感。

“還好。”

孔意晚：“等會兒洗完澡，我再給你煮點姜湯。”

想到姜湯的刺-激味道，今歡的小臉忍不住皺成一團苦瓜，“能不喝嗎？”

孔意晚輕柔地哄着她，“加了紅糖，不難喝的。”

很生活化的對話，平淡無奇。

但就是讓人很難插-進去。

花不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孔意晚。

臨别前，今歡笑盈盈地和花不語幾人道别，“再見。”

熊思思和宋辭也回了她一句再見。

花不語：“嗯，很快會再見。”

她聲音聽起來沒什麼起伏，但莫名讓人覺得……這句話意味深長。

三人離開了。

孔意晚看着今歡，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很快，王英也收拾好東西，出來了。

烤肉店的位置離孔意晚目前住的小區不遠，步行十來分鐘就到了，因此，三人沒有選擇打車，而是慢慢步行回家。

城市的夜晚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分割成兩個極端，熱鬧的路段，比白日更耀眼燦爛，而在偏僻的路段，則隻有昏暗的路燈燈光拖長了三個人的影子，冷怖孤單。

路上，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聊，王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她低着頭，身體更是以一種很不自然的姿勢佝偻着，好像肩膀上壓着什麼重物一樣。

在孔意晚介紹完問心偵探社，遞給她名片後，王英的眼睛一亮，随即有點警惕地反問：

“你們該不會是騙子吧？衣服該賠多少錢我賠，想騙我，你們找錯了對象——我家裡就隻剩下我和妹妹了，窮得叮當響。”

孔意晚微微一笑，“别擔心，我們不僅不要你的錢，還給你錢。”

王英更迷惑了，不敢置信：“你們是……做慈善的？”

今歡：“……”

她想了想，開口道：

“其實你别看這家偵探社明面上像是幫人解決靈異事件的，實際上，老闆是個恐怖小說作家，她為了收集靈感，才創立了這個偵探社……你聽說過蒲松齡嗎？……對對對，就是寫聊齋那個！古代有蒲松齡擺茶攤收集過路人的故事，今天自然也有新一代蒲松齡将這種精神發揚光大……”

她現編現說，騙人不打草稿，一氣呵成，唬得對方一愣一愣的。

而且，這小狐狸隻要笑起來，彎彎的狐狸眼便天然地帶了迷惑性，既天真又無辜，讓人忍不住想揉一揉她的腦袋。

越漂亮的女人，越是會騙人。

今歡深刻地貫徹了這一定律。

她揀着王英想聽的話說，再加上孔意晚時不時補一句，等走到錦泰花園小區門口時，正在和王英義憤填膺地一起罵着不做人的領導，俨然已經成了同一戰線。

王英握住今歡的手，眼角泛着淚花，一口一個大妹子，眼看着恨不得當場就歃血為盟義結金蘭了。

孔意晚目光微妙地落在今歡被王英握住的手。

即使知道對方隻是為了套話，也莫名有些不舒服。

孔意晚幽幽地歎了口氣。

算是感受到為什麼這人身邊那位“同桌”為什麼醋意這麼大了。

招人而不自知，才最緻命。

經過這一輪交談，王英基本将她的個人信息抖得一幹二淨。

王英，女，25歲，大三時辍學，她家境原本還算不錯，但四年前父母被壞人誘騙，染上賭瘾，輸得傾家蕩産，把家裡幾套房子都賣光了，也還欠二十多萬，最後因為賭瘾複發，控制不住，自覺是個無底洞，雙雙服藥自殺，留下她和還在上中學的妹妹。

王英學的是軟件專業，并且是本校教育改革的試點，學費高昂，再加上債主們追到學校，無奈之下，王英隻能選擇辍學，打工還債，靠着微薄的工資養活自己和妹妹。

十二天自助烤肉店的工作其實嚴格來說，待遇并不差。

畢竟後台是江北市首富謝氏集團，集團近年來據說戰略規劃是要打造“十二天”系列的品牌連鎖店，旗下包含餐飲、酒店、度假、電影院、大型娛樂設施等等，很重視這個項目。

也因此，給的薪資待遇遠超市場價。

但十二天内部有個很奇怪的規定。

那就是，夜裡十二點以後，不準逗留在店裡。

王英一個半月前剛到店裡時，精神狀态很正常，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紀，為了給經理留個好印象，順利度過一個月的實習期，留在店裡上班，她做事是店裡最勤快的，人也踏實好學，很快赢得了經理的贊許。

但半個月前，發生了一件讓王英現在想起來，仍然不自覺渾身顫抖、後背發涼的事。

她講到這兒時，三人剛好上了二樓，停在了孔意晚住的套房門口。

鑰匙轉動，門開了。

進了門，孔意晚先打開燈，随即禮貌招呼一聲：“不需要換鞋，請進。”

緊接着，她匆匆去了浴室，調試好熱水器的溫度。

剛才在路上，今歡順路就買了等會要換的衣物。

孔意晚很快從浴室裡出來，朝今歡點頭，“水溫合适，可以進去了。”

王英眼睛在她們兩人中間轉了轉，突然插了一句：“你們是什麼關系？姐妹嗎？”

這句話問得突兀，但王英實在憋不住心裡的好奇。

要說兩人是閨蜜，少了那份閨蜜間的坦蕩親昵，多了幾分不自然，尤其是年長一點的孔意晚，在路上時，她就注意到，對方一直克制着視線，卻又總是不受控制地落到今歡身上，然後在被發現前一秒，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要說是朋友或者學姐學妹，但一般的朋友，會為對方考慮得這麼細緻嗎？連水溫都要試過了才放心讓今歡去洗。

而且，這麼晚了還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