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色如銀碎
(蔻燎)
“公主當心!”
眼前闖入鮮血般的紅袍,落花啼驚慌失措的時刻,被跨上擂台的花辭樹一把推開,滾到了最邊緣。
她趕忙撿起脫手的絕豔,心跳慢了半拍,臉孔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小花,他是瘋子,你千萬小心點!”
花辭樹來不及回應,擋住龍鱗人的招式,胳膊被恐怖的力道撞得麻痹。他取出腰上的匕首心懲,矮身躲過一擊,乘機捅了龍鱗人胸口一刀,自己也被對方發狠砍中了後背。
兩人血淋漓地厮打,觸目驚心。
落花啼走到龍鱗人身後,意圖一劍貫心,怎料龍鱗人感應到危機,脖子一扭,長刀反過來招呼落花啼,嘴裡念叨,“你必須死,我要殺了你!”
紅白色的長刀迎面砸來,落花啼舉着絕豔格擋,整個人被推得好險跌出擂台,她抽空道,“小花,你沒事吧?”
花辭樹後背的刀傷蜿蜒到腰部,黑紅的血順着紅袍和褲管流下,在腳底積了薄薄一汪水潭。
他唇瓣慘白,搖搖頭,“我無事,公主你……”
他想來救落花啼,走了幾步,眼前黢黑,腿一軟倒了下去。
“小花!”
落花啼的力氣不足以抵擋龍鱗人,她的絕豔細韌如蛇,也不是堅硬大刀的對手,僵持不下,命懸一線。
在她決意收了手勁,拼命往擂台底下滾去的時候,下一秒,一根宛如流星墜落的箭矢脫離弓弦,“嗖”地勢如破竹射-進了龍鱗人的左腰。
整根箭沒入進去,僅留一截五彩斑斓的鷹羽。
落花啼随勢看去,酒樓上的入鞘自二樓跳到地面,将弓拉扯成滿月狀,“嗖嗖嗖”地連飛三發,無一不命中目标。
瞬息之間,龍鱗人身中四箭,痛不可言,手中的長刀斜垮下來,腮幫子戰栗,額頭泛出冷汗。
入鞘正待拉弓搭箭再來幾次,那龍鱗人不堪重負,鬥篷一掃,踏檐飛壁,慌不擇路跑了。
落花啼命令警世司的人把花辭樹背走醫治,自己馬不停蹄攀上房檐,步步緊逼龍鱗人的逃跑路線。
血滴一點點遠去,龍鱗人受傷後影響了他的速度,跑一會歇一會,力有不逮,極大可能會倒下,決對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耳朵裡掠起瓦礫碎裂聲,落花啼警惕回眸,竟見曲探幽與入鞘尾随而來。
曲探幽抓住落花啼的衣領,将人勒至胸膛深處,控制着後者不得不停下步伐,他道,“别追了。”
“曲探幽,憑什麼别追了?我好不容易把這瘋子引出來,他要是又跑了該當如何?你能給我逮住他嗎?”
憤恨地肘開曲探幽,跳開一丈,落花啼抖抖衣袖,仿佛碰了毒蟲鼠蟻,唯恐避之不及。
曲探幽凝眉,“孤在城内布下了士兵,龍鱗人一旦逃竄,他們會匿迹追蹤,你不必追了。”
落花啼如今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内心挂念着幫她擋刀的花辭樹,脫口而出,“小花呢?警世司的人帶他去看醫沒?他的血止住了沒?他一定很疼的,是我對不住他。”
“小花……”
曲探幽諷刺道,“春還公主,你如此親昵地叫一位有過幾面之緣的男人,你覺得妥當嗎?”
“與你無關,本公主同誰親近,你管不着。”
多看曲探幽一眼,落花啼就回憶起夜晚的噩夢,夢裡的曲探幽讓她窒息,她現在也呼吸困難。
旋身攜劍,繼續按着血迹苦苦追尋消失不見的龍鱗人。
寒星刺破天幕,月亮藏身在濃雲,山間的野風吹得人臉蛋涼嗖嗖的。
找了半夜,在曲朝士兵的帶領下,落花啼,曲探幽,入鞘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巍峨山峰之前。
滞住腳步,入鞘撥開生長得亂糟糟的蘆葦草,曲兵點燃火把照明一瞧,一塊歪倒欹斜的斑駁石碑上鑿刻着“蛇盤峰”三字。
龍鱗人的藏身之地,不是荒嶺,不是哀悼山,而是聞所未聞的蛇盤峰。
入鞘道,“太子殿下,龍鱗人躲在了此山中。”
“包圍蛇盤峰,天亮之前給孤找到他。”曲探幽面色不虞,揚手一擺。
落花啼蹲在蛇盤峰的石碑前,柳眉深蹙,苦苦思忖,突覺手腕驟疼,不由叫了一聲。
曲探幽傾身,箍住她的手将人提起來,語調不善,“孤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今夜一過,再找不到所謂的龍鱗人,你隻能跟着孤尋找龍鱗花,否則,落花國王大抵會出面助孤好好地約束你。”
“别拉出本公主的父王,你越是這樣本公主越是不想幫你!”掙了掙手,落花啼咬着嘴唇,憎惡的神态暴露無遺,“人命關天,本公主不曾做錯。你自诩太子殿下,未來帝王,視人命為草芥,說得過去嗎?”
“落花啼,你能不能講理?孤已經忍了你數回了。這些天陪着你鬧,也鬧夠了吧?”
“忍了數回,也不差這一回,你且忍着吧。”
若是尋常人被落花啼尖牙利嘴地攻擊,早就氣死九九八十一次,偏偏曲探幽此人能忍常人所不忍,眨眼間便抛之腦後。
曲朝太子和落花公主逢面就吵,不是吵就是暗戳戳地罵,入鞘與曲兵們見怪不怪,悉數裝模作樣表現得像沒聽見。
曲兵勤勤懇懇找了兩個時辰,風馳電掣跑到曲探幽腳邊,一骨碌絲滑地跪地,抱拳道,“太子殿下!找着了!”
曲兵在前開道,落花啼,曲探幽等人走着彎彎繞繞的山路,淌過河流,自一掩蔽的斧頭砸出的土梯而下,一下去,便被一方天然洞府圍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