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明月浸虛空
(蔻燎)
三宮婢面面相觑,手足無措,趕忙福身見禮,顫巍巍差點站不住,“奴婢參見春還公主,春還公主萬福。”
“奴婢名叫餘容。”
“奴婢名叫将離。”
“奴婢名叫紅藥。”
落花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眉眼出塵,嫣笑道,“名字不錯,挺好聽,是曲探幽取的麼?”
“是曲探……不對!是太子殿下親自取名的。”
最會察言觀色的紅藥好險脫口而出曲探幽的名字,吓得倒抽一口氣,垂頭不敢忤視落花啼,她道,“多謝春還公主誇贊,公主誇我們的名字就是在誇太子殿下有品味,奴婢們先替太子殿下謝過公主。”
餘容,将離應和道,“多謝公主贊譽。”
落花啼“噗嗤”一笑,她可沒這層意思,沒想到曲探幽東宮的婢女個個伶牙俐齒,聰慧過人,也難怪能當曲探幽下-面的人。
她褪下手腕上的三隻纏花枝金钏兒賞給紅藥,餘容,将離。淡淡的,笑得迷人又危險,“本公主瞧你們端正可愛,皆是麗人兒。這些金钏與你們相襯,送你們一人一個——記住,禍從口出,明白了?”
丢下話語,落花啼沒看身後三人的反應,提起裙擺踱步出東宮。
東宮裡的三大宮婢捧着金光燦爛的金钏,瞠目結舌,明明是得到賞賜了,為何有一種萬蟻噬心的恐懼感?
曲水沣都。
落花啼在街上逢人打聽罐中仙在何處,她上一次去過但記不住具體在哪,得到幾個熱心腸的百姓指了方位,她搓搓手,疾步趕路。
沸反盈天的街道全是流動的人潮,彙聚了四面八方的形形色色之人,鬧騰的聲音堵得耳朵都麻酥酥的。
落花啼專心遙望遠處的高樓,想看看有沒有毒蛇盤出來的“罐中仙”三字,不料走着走着,她聽見了與人聲截然相反的鐵器碰撞聲。
确切來說,是某種鐵器抵在石頭上,走一步劃拉一下。
落花啼幼時就跟随花下眠習武,學得一身護命打架的本領,在落花國雖無人敢要她的命,但于天相宗日常練武的時候她經常耳聞過這詭異的聲音。
是劍。
有人拎着一把利劍鬼鬼祟祟尾随她。
心鼓擂動,手掌汗濕,落花啼佯裝自若,面無表情地穿梭在人海中,一隻手悄悄地按住了絕豔的劍柄。
她刻意東拐西繞,時快時慢,走得颠來倒去,意圖将後面的尾巴甩幹淨,然而折騰了半個時辰那人也窮追不舍,不願退下。
落花啼磨磨後槽牙,瞥見一條深巷,三步并兩步地鑽身入内,在那人緊随其後的當兒擡起一腳蹬了過去。
對方身手敏捷,躲也不躲,慢吞吞出手在半空截住落花啼的腳踝,扣緊不松。如此緩緩然,使得落花啼的動作像極了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手勁一拽,那人扯着落花啼,令之踉踉跄跄靠了上去。
淡紫色輕紗覆面,水光潋滟的琥珀眸子攝人心魂,巷外斜-射的金光照在她臉側,投下了斑駁的碎影,越發映得她眉目似畫,眼透秋愁。
一襲銀紫色長袍裹着高挑的身形,烏黑的綢帶束出纖細的腰肢,披了一薄如蟬翼的紫色鬥篷,鬥篷的帽檐蓋住了她黝黑發亮的青絲。
嵌住落花啼腳踝的手上戴着蓮紋護腕,銀色冷輝,折出凜光飛進眼眸,像滴了一顆淚花。
落花啼硬生生被對方拉得劈了個叉,她“嗷”一聲,揮拳就打,下一秒,拳頭還是被後者懶懶散散地揍了回來,誇張的力量揍得落花啼手指一陣脆響,疼得眼淚都迸出來。
她往回一拽自己的腿,羞憤交加,“你是誰?到底想做什麼?”
那人笑眯眯丢了手,反問道,“昨兒不是還見過一次嗎?這麼快就忘了?春還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花月陰。
竟是哀悼山天相宗的花月陰!
落花啼後撤三步,隻覺腳踝和手指快欲斷裂,搖搖晃晃,撐着牆壁才站穩。她抿了抿唇,難以想象花月陰的功力究竟有多深厚,一個哀悼山的徒弟就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可想而知她們的宗主是多麼恐怖的存在。
眸光一晃,落花啼後知後覺看見了花月陰背後的十三歲少年,卧石。此時抱着一把修體長劍在那掂着腳丫,一副看戲的模樣。
好家夥,兩人一直追了她這麼久。
明人不說暗話,落花啼壯着膽子道,“花姑娘,不不不,月陰姐姐,你此番作為,打算如何?是想找靈暝山弟子的麻煩?對不住,我的大師姐二師姐可能已啟程回落花國,她們無暇分身,我也無心思和你鬥……”
話未講完,一冰冷的玉手拂上落花啼的五官,從眉梢,眼睛,摸到了鼻子,嘴巴,順勢下滑,摩挲着那白嫩的脖頸,手指一環,探去了脖子後面。
花月陰凝視着落花啼脖後紋的暗紅芍藥花的刺青,呓語般呢喃,“春還公主,你知道嗎?你命格極貴,有人皇之姿。若不出意外,此生便是一代傲視群雄的帝王,隻要把握機會,規避險惡,定能稱霸天下,唯我獨尊。”
“這刺青,是我找你的依據,你就是師父所說的天命帝王。你,敢不敢賭一把?”
“賭……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