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音極為滿意地再次湊到松田陣平耳邊，吐氣如蘭，給計劃收了個倒反天罡的尾：“警官，快點……拿下他！”

說時遲那時快，她話音未落，人已經從桌底一記下旋掃腿踢向諸伏景光的腳踝。

景光後撤半步，濑音作勢奪槍，他立刻配合，彈丸毫不猶豫擦着濑音的面頰打在牆壁上：“想死。”

“喂把電腦打壞了我跟你拼命！那是秘書的命！”不……那是财務的。而且電腦壞了才有命謝謝。

濑音一個翻身淩空卷住景光的膝蓋，硬是把公安卧底掀翻在地，從他口袋裡摸出支鋼筆，順便還把脫下來的沖鋒衣給蒙頭上。

諸伏景光踉跄間撐地翻滾而起，恰好避開了松田陣平沖過來的拳頭。

他瞥了一眼濑音，後者還不忘做個嚣張又挑釁的鬼臉。

“警官！抓他啊！他可是非法持槍欸！！”

嬌嗔的嗓音讓諸伏景光險些原地去世，他明白羽毛酒打算把他送走，給了松田陣平一個隐秘的手勢：

【暫緩行動。】

下一秒，諸伏轉身踢開門闆，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走廊中。

松田陣平看了看空蕩蕩的門口，又回頭看向滿臉無辜的濑音。

景光和濑音配合得天衣無縫，反倒是和他得用手勢交流，松田陣平忽然有種被默契的兩個人排除在外的詭異感。

“你……到底是什麼人？”

濑音根本沒理會他，徑直坐到辦公桌前，熟練地點開電腦，表情正經到他懷疑眼前的人和剛剛桌子底下的到底是不是一個。

那是他在警校就非常熟悉的正義凜然。

屏幕亮起後，密碼框彈出。

“需要我找警視廳的人過來破解嗎？”

“不用。”

濑音幹脆利落地拔出剛剛順來的鋼筆，拇指一彈，筆帽崩開露出針尖般的細小接口，直接插進電腦底座。

滴。

電腦解鎖了。

松田陣平：“這麼好用，他什麼人？！”

濑音飛速敲擊鍵盤，桌面上各種資料窗口閃得人眼花缭亂。不到一分鐘，她便抽出U盤，轉身鄭重地塞進松田陣平手裡。

“這是美爾集團近兩年的走私線路，你回去就可以立案了。”

但U盤正式提交上去，已經是兩天後的周末。

諸伏景光和松田陣平約在米花町一家不起眼的居酒屋，選了最偏的榻榻米包廂，定了相鄰的兩間，還錯開兩個小時先後到場。

來來往往的客流量很大，足夠掩蓋他們彼此的關聯。

已經見過幾面了，這時候再說“很高興重逢”或者碰個拳什麼的，總覺得有些過于矯情，尤其是發生了尴尬的事情後，再多久别重逢的喜悅也被搞了個七零八落。

松田陣平抽了支煙夾在手指間，試探着開口：“你那天……後來去哪兒了？”

“換衣服。”

松田點點頭：“她出手很快。”

“你也很快。”

“畢竟是學拳擊的，”松田挑了挑眉，“你最好說的是我打你打得很快。”

諸伏景光瞥了眼，再次覺得他倆臉對臉湊一塊的畫面辣得慌，“你對她出手很快，我都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另有原因吧。”松田陣平露出半月眼，語氣有點沖，“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也不太關你事吧。”

諸伏景光微不可察地蹙眉，随即松開，“她的身份讓我實在有些顧慮。”

“所以呢，”松田陣平目光一沉，“你在的那個組織，到底是怎麼回事？”

諸伏停頓了下，轉頭給他倒酒，自己添了杯白水，一飲而盡：“抱歉，馬自達。”

“Need not to know，是嗎？”

這是一種在情報、軍隊、安保系統中普遍存在的保密機制，基于知情必要原則（Need-to-know basis）。

而“Need not to know”是它的反義表達。

你沒有權限知道。

諸伏景光：“嗯？”

“兩天前的晚上，我問她身份，她也是這麼說的。”松田陣平看着掌心，有些失神，那裡仿佛還殘留着U盤的溫度。

那會兒濑音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一個松田陣平在摩天輪下面敬過的，并不标準的禮。

“Need not to know。”

然後優雅地提起破損的裙擺，又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英式禮儀，轉身踩着高跟鞋消失在走廊盡頭。

“閉上眼睛，順着那個方向一直走直線，就能找到出路了。”她的聲音遠遠傳來，是開朗明媚的調侃，“你應該能走吧，警官~”

片刻沉默後，諸伏景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也是？”

“卧底”一詞，他做了口型，沒出聲。

松田陣平搖頭：“不知道。”

“就在和你見面不到一小時之前，”諸伏景光頓了頓，還是如實相告，“她在我面前殺了美爾的社長，田中健人。”

“不是LSD過量？”

“LSD可以經由皮膚吸收，”諸伏景光回答，“她戴着浸過溶液的蕾絲手套，撫摸了田中的面頰和脖頸。”

松田陣平：“那她自己……”

諸伏景光：“她自己應該是先塗了防護層，比如指甲油一類的東西，那種材質薄但緻密，不透液體，能在短時間内形成屏障。”

又是指甲油。

松田微垂下眼睑，神情複雜。

“所以你覺得她不是？”

“不知道。”諸伏景光想了想，補了一句，“我們……有時候，是會殺人的。”

他迎着松田的視線笑了一下：“别那種表情，我是說，我總覺得她不太一樣。”

“那你是說哪裡不一樣？”

“說不上來，可能隻是錯覺吧。”想到那天晚上對羽毛酒無比配合的松田陣平，諸伏景光道，“你好像挺信任時弦小姐？”

“……也可能不是呢。”

時弦濑音身上女性化的特質極為鮮明，但在某些瞬間，她又會流露出完全中性的氣質。當突破社交安全距離時，她會臉紅得厲害。可更貼近了，松田陣平自己心跳如雷，卻察覺不到她的有任何波動。

天真和妩媚、乖張和善良、脆弱和狠絕，矛盾的性格在認識她的短短幾天裡交替閃現，仿佛她的人格就是荒腔走闆拼在一起的錯誤拼圖。

所以松田陣平無法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