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腳麻利地生起竈膛大火，大鐵鍋架上，一大塊肥瘦相間、紋裡漂亮的五花肉，“啪”地丢進滾水裡，焯去血沫雜質，撈出瀝幹水分，再切成巴掌大的厚塊。

鍋燒熱，素油滑鍋，幾塊冰糖丢進去，小火慢熬，看着糖色從淺黃變作金紅透亮的焦糖泡。

再将肉塊下鍋，“刺啦——！”一聲巨響，油脂的濃香和焦糖的甜香混在一起猛烈爆發，肉塊再熱肉裡翻滾着，瞬間裹上了醬紅色的外包裝。

這時，那壇子裡的寶貝老鹵汁被請了出來。

深琥珀色，濃稠得幾乎能夠挂勺的鹵汁，帶着沉甸甸的歲月感“嘩啦”傾倒入鍋，将醬紅色的肉塊完全淹沒。

她又翻出自己的小布包，從裡面拿出來幾粒草果将其拍碎，一小截良姜，一小撮小茴香，還有幾片香葉，統統投入鍋中。

最後注入清水，堪堪沒過肉塊。

蓋上厚重的木鍋蓋，大火燒得沸騰，很快鍋裡就傳來了“咕嘟咕嘟”的聲響，濃郁的肉香猛烈地沖出鍋蓋的分析，肆無忌憚地沖撞着廚房的每一寸空間，然後順着門窗，洶湧朝外湧去。

路過廚房巡視的守衛被這味道吸引着，“嘶——！”其中一個守衛猛地吸了一口大氣，整個人瞬間繃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老......老趙，你快！快聞聞！什麼味兒？！”

老趙使勁兒抽動着鼻子，肚子緊接着發出一連串“咕噜噜”的聲音，“我的親娘姥姥......”他的聲音都變了調，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循着那勾魂奪魄的香味源頭望去，目光死死釘在了廚房那扇投出明亮火光和白汽的門窗上，“是......使廚房？這....這他娘的是在炖龍肉嗎？香......香得老子腿都軟了！”

另一個守衛早已按捺不住，像被一條無形的線牽引着，蹑手蹑腳地湊到了廚房的門邊，整張臉幾乎要嵌進門闆的縫隙裡，貪婪地往裡吸着那緻命的香氣，口水泛濫成災。

他壓低了嗓子，聲音帶着濃得化不開的哀求，幾乎要哭出來，“蘇姑娘！蘇姑娘！裡面煮的是什麼神仙肉啊？這味兒......簡直是勾魂索名啊！行行好......賞口湯......不！賞口聞味兒的鍋氣也行啊！”

屋内，蘇蠻蠻正在用一根長筷子小心地翻動着鍋裡的肉塊，看着它們在濃稠滾沸的琥珀色湯汁裡沉沉浮浮，顔色越來越深，之地越來越軟糯。

她笑着打趣道：“哪有那麼嚴重，你們再這樣偷懶，小心被将軍知道了罰你！”

守衛低聲歎氣，一步一回頭的朝着廚房，不甘心地去當着值。

蘇蠻蠻轉身走到面案前，舀出大半盆上好的麥粉，加入溫水和一點點鹽，開始和面。

手臂用力，将散亂的面粉揉捏、按壓，漸漸聚攏成一個光滑柔韌的大面團，蓋上濕布醒着。

面團在醒發，鍋裡的肉在烈火與濃湯中翻滾。

蕭燕瑾不知何時站在了廚房的門外，正當蘇蠻蠻用勺子攪動着鍋裡的肉塊時，他緩緩踏進了廚房。

“将軍？”她霍然站直看向蕭燕瑾，“将軍這是來懲戒奴婢的？”

蕭燕瑾臉上的表情在澡堂跳躍的火光中明滅不定，他盯着蘇蠻蠻，那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就将想要幹什麼。

他的視線越過了蘇蠻蠻的臉，落在了她身後那張沾滿面粉的榆木案闆上。

案闆上，醒好的面團光滑飽滿，緊接着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了竈台上那口不斷噴吐出濃香白汽的大鐵鍋，鍋蓋被蒸汽頂得微微跳動，縫隙裡溢出來濃郁的香氣。

他沉默着，向前踏了一步。

蘇蠻蠻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攥緊了拳頭，不是吧？他這是要為了美人兒動手打我？

然而，蕭燕瑾隻是走到了案闆前，伸出手輕輕按在了面團上，指腹傳來面團溫熱的彈性和生命力。

他吹遮掩，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低沉的聲音響起，“這東西......”他頓了頓，目光從面團上移開，重新落回蘇蠻蠻那張緊張的小臉上，“能夾幾片肉？”

“啊？！”蘇蠻蠻方才建設好的心理以及想了半天的激烈抗辯，被這荒誕到極緻的問題硬生生地噎在了喉嚨裡。

她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微張開，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剛剛問什麼？是問這面團.......能夾幾片肉？

蕭燕瑾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聲音依舊低沉，“發什麼呆？做。”

蘇蠻蠻猛地一個激靈，回魂了。

算了！跟這腦子被肉香糊住的上司講道理，不如去跟竈王爺拜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