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妝暖眼角一跳,來了火氣,拍桌怒喝:“放肆!”
她當真動了怒,連喘氣都有些粗聲,像是這些天的悒然被人當衆揭穿,可她仍是皇後,總要維持皇後的顔面,否則日後這宮裡誰都能踩她一腳了。
長眸微眯,她目露寒光,“劉嫔,你莫不是以為你有了恪雲,本宮便動不得你,由得你張狂?”
以往帝後感情甚笃,衆人不敢太放肆,連二妃也要給中宮點臉面,如今帝後失和,劉潇兒覺得皇後已然失寵,便少了幾分顧忌,多了些不服氣,尤要還嘴。
“臣妾并無此意,隻是皇後娘娘這幾日心情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明在心裡。”
虞妝暖心中暗笑,她不過與亓官霂焱争執幾句,什麼阿貓阿狗就都敢踩到她頭上來了,若不嚴懲她這皇後還真成了擺設。
心中略一衡量,她喝道:“來人!劉嫔忤逆犯上,掌嘴四十。”
衆人皆驚,劉嫔是東宮時就伺候陛下的人,又生了唯一的皇嗣恪雲公主,縱然她總惹些口舌之禍,也沒幾個人真跟她計較過,後宮裡也就太後偶爾看不過去,會訓斥她幾句——但也從沒動過手。
“皇後娘娘!”劉嫔驚懼,片刻後她反應過來,今日珍妃不在,無人會替她說話,皇後畢竟是皇後,她隻得不情願地低頭,跪地求饒,“臣妾知錯了,皇後娘娘恕罪。”
虞妝暖今日定要殺雞儆猴,滅一滅宮裡這動辄藐視中宮的風氣,她揮手示意宮人上前,“你領罰之後再認錯也不遲。”
說着便有兩名太監押着她手臂,另有一宮人上前行刑,第一個巴掌落下,劉潇兒先是沒反應過來,接着便是一陣叫嚣,聲稱自己是恪雲公主之母,隻是這層身份顯然并不能讓皇後忌憚,四十個巴掌依然是一個不少的罰完了。
刑畢,劉嫔臉頰高高腫起,看的旁人心驚膽顫,都以為皇後素來脾氣溫和,是個好說話的,連下人都很少懲治,誰成想今日劉嫔撞槍口上了。
沈羽檸這時倒像個鹌鹑,老老實實不說話了。此刻倒是曆來晨省少有的甯靜,虞妝暖的頭痛稍微好些了,睨了她一眼,“沈小媛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畢竟是初涉宮闱,沈羽檸沒見過這種場面,正難以置信地盯着劉潇兒高腫的臉看,聞言一個激靈,乖順地道自己沒什麼要說的了。
一陣雷霆之怒後,衆人悻悻散去。
劉潇兒回到拂雲殿,越想越氣,自己好歹是正五品嫔位,還是宮裡目前唯一有所出的嫔妃,因為幾句話就受到這種羞辱,實在難忍。
現如今帝後不和,皇後失了聖心,此時到乾坤宮告皇後個刑罰過當、秉事不公,絕對事半功倍。
在自己寝宮凳子還沒坐熱,劉潇兒就頂着高腫的臉去了紫宸殿。
紫宸殿是曆任君主日常處理政務之處,亓官霂焱白日裡隻要沒在上朝,則必在紫宸殿,那勤政勁兒連十日一休沐的臣工都比不得。
眼下他正在與朝臣議事,劉潇兒等在殿外,酷暑烈日,沒多久就一身的汗。
陳安看不下去,邀她去側殿等候,被她一口回絕,她要第一時間見到陛下,早點看到皇後被陛下呵斥的樣子。陳安無奈,拿來圓凳給她坐下。
過了半個時辰,緊閉的朱門仍毫無動靜,劉潇兒有些急了,催問陳安可否再進去幫她通傳一遍。
陳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裡叫苦不疊,陛下這幾日肉眼可見的心情欠佳,許多大臣來紫宸殿都被拒之門外,别說劉嫔來是為了後宮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其實劉嫔剛來,他就在通傳時将早晨在未央宮發生的事告訴陛下了,陛下當時聽完一臉的不可思議,然後是這樣說的:她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你讓她請太醫的時候順便看看腦子,皇後罰她她來找朕做甚,是覺得皇後罰輕了麼?
很顯然,陛下絲毫不覺得皇後在這件事上做錯了,劉嫔這冤申得着實有些魯莽。
但陳安也不敢真将陛下這話轉達給劉嫔,又請不走這尊“菩薩”,隻能幹耗着。這不耗着耗着,劉嫔率先沒了耐性。
陳安正要開口再勸她,就聽身後那厚重漆門開了,劉潇兒以為陛下出來見她,很是激動,連忙上前,差點一頭栽在來人身上。她一擡頭,一張經過日曬更加紅腫的臉映入齊辰眼中。
齊辰剛開門就見有什麼人往他懷裡撲,待對方一擡頭又看見她雙頰上挂得兩個“紅蘋果”,吓得一個踉跄後退好幾步,穩住身形,看見對方身上绫羅,猜是哪宮妃嫔,他拱手行禮,才跨越門檻離去。
劉潇兒這會終于想起整理儀容了,她扶了扶髻上歪斜的钗,理理裙擺,跨步進殿,一副哽噎的樣子。
下午消息傳來,劉嫔目無皇後、以下犯上,且不知悔改,陛下罰其抄《女誡》十遍,并勒令其閉門反省,靜思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