爍其看葉歲年面色,知道她不太能接受聽到的這個說法。
說實話,就連他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爍家寨人,都不太能接受用火燒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外族人。
會把人活生生燒死的。
雖然爍陽在提出這點時,用的說法是——葉歲年一直不改口,要以此來驗明她到底說的是不是真話。
如果葉歲年說的是真話,她在爍家寨有親人,那她體内流有一部分和他們相同的血,也會具有和他們一樣的能力,這是袅袅族獨有的能力,火燒在身上人自然無事,她會化成一縷煙。
但如果葉歲年說的是假話,來找親人是她找的借口,她自然就沒有這樣的能力,火燒起來人很快會被燒傷,燒死,甚至燒焦。
爍其覺得這懲罰方式太過狠辣。
就算到時族人驗明她的目的是假,人也已經沒了。
所以那天在爍陽提出以後他立馬反對:“不行,這可是一條人命,她要是死了或是傷了,你打算怎麼辦?”
寨子裡的其他人也在竊竊私語,覺得這事有點大。
“我能怎麼辦,誰讓她死不承認自己來的目的。”爍陽面無表情,“以前換了别人,沒幾下就招了,獵奇或是探險,對于這些人揍幾頓,威脅或是恐吓吓得他們不敢再來,我們也就把人放了。”
“唯獨這個葉歲年一直死咬着不說,這麼對她不算冤枉。”爍陽不太在意地重申對葉歲年的處理,對她的死活毫不關心。
爍其沒想到他的想法這麼偏激,換個角度希望他再考慮考慮:“她要是出事,人在我們這裡消失算怎麼回事。”
“不會有人知道的。”爍陽肯定地說。
爍其提醒他:“她的家人朋友總會有人知道她的行程吧,她要是失蹤了,以後恐怕會有更多人找過來,說不定還會驚動警察,到時寨子裡恐怕更不清淨。”
對于這點爍陽早有考慮,“不用擔心,葉歲年的手機、證件都在這裡。今天就可以給那些人發幾條信息,再買張票,寨子裡随便一個身形跟她相仿的人都能假裝她回去了,後面咱們的人再自己化煙就能回來了。葉歲年自己消失在家裡,誰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他這話說得有理有據,一看就是早就想好的對策。
爍其眼見勸不動爍陽,便不再反駁。
兩個人都是爍家寨的人,也不能在這麼多族人面前為着一個外人鬧得太難看。
他把目光投到其他人身上,“各位怎麼看?”
族裡幾個來議事的人此刻都默契的沒開口,不說反對,也不說同意,看起來全憑爍陽做主。
眼見事情就要這麼定下來了。
事關人命,爍其想了想又搬出另一個人來。
“這件事不小,不如還是等慧雲姨回來和她商量一下。”
爍陽這時候已經沒有耐心了,聽他這麼說,語氣冷淡地提醒:“爍其,我們向來分工明确,你跟着任和叔負責外面的業務,我跟着慧雲姨負責寨子内部的事情,這次慧雲姨有事出去,寨裡的事情全權交給我處理,有必要我會和她說的,你還是不要多管了。”
他都這麼說了,爍其還能說什麼。
而且他總不能無緣無故為了個外族人真的和爍陽鬧起來。
但看着人在自己的眼前被活活燒死而不救人,爍其在良心上又過不去。
這件事之後爍其頗認真地想了一系列營救計劃。
中間讓他沒想到的是爍陽在族裡公布了要怎麼處置葉歲年後,爍安竟然來找他幫忙救人。
雖然不知道爍安是為了什麼,問他他也不說,但這不就是一拍即合了。
爍陽一行人可能覺得小黑屋的窗,上面木闆,鐵釘,沒有工具單憑人力,葉歲年不可能破開。
外加門除了從外面上鎖開鎖,裡面也不可能打開,足夠安全。
除了爍小明也沒有再安排第二個人去小黑屋守着。
幾天下來爍其和爍安摸清了爍小明的行動規律:每晚吃完飯後到點就回家看球賽,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去小黑屋。
一番商議後就産生了今晚的救人行動。
現在人是帶出來了,但隻能算救了一半,明天能不能把人順利送出寨子才是關鍵。
不過,爍其看葉歲年适應能力挺強。
今晚去小黑屋救她時沒有大喊大叫,沒有作死的自己半路開溜,一路都緊跟着他們沒出什麼幺蛾子。
現在看起來更像是接受了現實,不是最初在小黑屋裡時想把每個人都剮了的眼神。
爍其覺得帶現在的她出去勝算挺大。
如果葉歲年知道爍其在心裡是這麼想她的,一定會呵呵一聲,能剮的時候她肯定會剮的,尤其是那個爍陽。
不過現在,葉歲年隻當她确實碰到了兩個“大善人”,希望他們送佛送到西,能把她平安送出去。
葉歲年問爍其:“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寨子?一直躲在你家也不安全,一旦明天給我送飯時發現我不在,他們會不會搜到這裡?”
“這你不用擔心,我會在這之前把你送出去的。”
爍其手裡的杯子見底,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囑咐葉歲年:“你隻需要今晚睡好,養足精神,該走的時候我會叫你的。”
說罷他又補充一句:“明天路上會很累。”
很累?
葉歲年一臉問号,什麼意思,和今晚一樣,明天還是用走的?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爍其,他們兩個都挺高的,再加個爍安,明天要是這麼一路走出去,豈不是顯眼的可以當槍靶子了。
葉歲年覺得這不可能。
“哎等等。”看爍其說完就要留她自己在這。
葉歲年忙問:“你要去哪?”
“回卧室,我現在困得要死,這裡留給你休息。”爍其打了個哈欠,然後随手一指。
葉歲年看看沙發,點頭接受,比她之前被關的地方好多了。
不過她還有别的要求,“那個……你這裡有多餘的洗漱用品嗎?我想洗洗。”
之前被關不能強求太多,人身安全能保障不受侵犯就不錯了,但現在條件好了,不洗葉歲年總感覺渾身難受。
全身上下都髒的不舒服,睡不睡得着另說,更不要說爍其還讓她睡好,養足精神了。
更何況爍其這麼費心把自己救出來,葉歲年直覺相信他會答應這點小要求的。
爍其聽葉歲年這麼說,倒是很意外地又轉了回來。
是他小瞧這人了,适應能力比他想得強,現在都開始提要求了。
這樣的話明天他就不擔心了。
爍其給她指了指洗手間位置讓她自便,現在已經淩晨三點多,他實在困得不行要回自己房間了。
葉歲年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内心小小地雀躍了一下。
隻是時間已經不早,葉歲年隻能快速地沖洗一下,洗漱好就去休息了。
*
葉歲年感覺自己前一秒剛閉上眼,還沒有來得及做個夢,下一秒就被人推搡醒了。
其實她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沒有被子,沒有枕頭,沙發太短睡不開,翻身都要慢點,不然會掉下去。
好不容易睡着了卻又被弄醒。
葉歲年迷糊着睜眼,隻看到一個人蹲在沙發邊一邊看手機一邊推她。
這人一張下颌清晰的側臉,看不到前面的五官,側臉隻看見挺立的鼻子和長長的睫毛。
葉歲年一時間沒認出是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爍其看她醒了還在瞅着自己磨蹭,跟手機那頭的爍安順完一遍待會兒的行動步驟,站起來催她:“别浪費時間了,趕緊起來。”
這話一出。
這聲音、這語氣……是爍其!
爍其,爍家寨,逃跑……睡夢中暫時被葉歲年抛掉的東西重新出現在腦海中。
她猛地回歸現實,清醒了。
“抱歉,我們現在出發?”葉歲年沒耽誤時間,連忙坐起來。
隔着不透光的窗簾看不見外面的天色,她偷偷瞥了眼爍其的手機屏幕,屏保上大大的“04:23”沒一會兒就暗下去了。
自己竟然隻睡了一個小時,怪不得跟沒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