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在腦海中模糊的影子被一點點重塑,從手機裡過渡到現實。
有點細膩的不同。
隔着屏幕,觸底是他直白的文字,略顯冷漠拘謹的話語。
閑聊了幾句,裴灼問她要不要周末一起去吃飯。林以甜張了張唇,不知該不該拒絕,倒被他止住了話。
“不着急的,等你有空再說也可以。”
林以甜淺笑,囫囵地點點頭,眼睫半落沒敢看他。
一路走到食堂,林以甜點了飯在位置上等。
手裡握着号碼牌,她低頭看了眼,是簡舒文發的消息,問她下午能不能代一下班,去藝術協會會培室點個名。
青沅:【小甜你方便嗎?我的動車晚點了,應該3點才可以趕回去(拜托拜托jpg.)】
簡舒文自這周一就請假回去了,家裡有事,她那天下了課還是趕紅眼航班回去的。
一隻甜寶:【好】
林以甜心事重重地戳戳筷子,沒什麼食欲。
大家都好忙,身邊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關了手機,她拿筷子戳中碗裡圓溜溜的魚丸,圓溜溜的丸子綿軟地陷進去。
正值飯點,食堂很熱鬧,各個窗口都排成一長隊。
食堂的電視是CCTV5體育頻道的直播特輯回放。
林以甜無意撇了眼,看見大屏上閃過的“湯尤杯小組賽賽程”。
是謝燃參加的那個比賽……
屏幕變化,小組賽程表過後,主持人字正腔圓地播報:“好現在我們再來看看中國組羽毛球男雙比賽有哪些精彩表現。”
“身穿淺色球衣的謝燃、林和西在半決賽中擊敗了西班牙選手奧斯傑特和諾那得,本場決賽他們将迎來來自日本選手桃田宗明、原藤野子的挑戰。”
“日本選手以21:16先勝一局。第二局謝燃、林和西加快了進攻的節奏,很快就以21:10扳回一局。”
“可以看到在決勝局中雙方一路從18平打到21平,雙方默契配合下,随着謝燃後場制球,兩人以23:21鎖定勝局,首次奪得湯姆斯杯男雙冠軍......”
歡呼聲和播報聲一齊褪去,沒入耳邊的轟鳴聲。
他很厲害。
林以甜身處喧嚣,獨自看見謝燃站在領獎台上,球場耀眼的光打下來。
萬丈光芒倒入他的眼中,台上他身披國旗,被汗水打濕的頭發略顯毛躁,平添了些肆意張狂。
燦若星辰的少年悄無聲息地把她心中鑿開一個洞。
林以甜還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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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卸下一身疲憊,她把衣服換下來洗。
細水流涼飕飕地打在手上,林以甜仔細搓了搓,倒掉滿是泡泡的水,擰開水龍頭繼續洗。
顧湘甩門進來,臉色依舊很沉,顧湘和簡舒文都沒講話。
林以甜晾好了衣服,抽了張紙巾擦幹手上的水漬。
餘光掃過心情不大好的顧湘,林以甜想上去和她說話,簡舒文拉住了她低聲勸,“讓她自己靜一靜吧。”
考慮到湘湘之前生氣的模樣,女孩猶豫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回了老師的消息,女孩發現群裡有人加了她的好友,備注來意是“CPCC報名”,她想也沒想就通過了。
下一秒就彈出來那個男生的消息。:
【你好,我是隔壁班的邰明智】
一隻甜寶:【嗯(表情包)】
将手機手機放在一邊,她的指縫穿過濕漉漉的頭發,在熱風浮動下抖散吹幹。
耳邊巨大的響聲淹沒了周圍細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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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亞,泰國曼谷。
街道外霓虹燈閃爍,煙火氣飄渺在古老城市上空,人來人往的夜市喧鬧至極。
同一時間,隊内慶功宴上的謝燃将手機丢在包裡。
身穿筒裙的女人走到餐桌旁,雙掌相合向上舉,置于胸前彎了個腰以示問好。
她是這家餐館的老闆,不會中文,說的是泰語。
教練身邊的翻譯姐姐同老闆溝通,老闆微笑着看了眼中國隊的運動員,與翻譯簡單交談了幾句。
餐齊了,衆人舉杯相碰。
教練先動筷子:“比賽的飲食有嚴格把控,現在可沒有,大家都放開肚皮吃吧。”
鍋内熱氣騰騰,蝦肉在濃湯中翻滾漂浮,上面綴着點碎綠蔬菜。
教練點點筷子,喟歎:“呦這這,這湯怎麼一股怪味。”他抽了張紙吐掉。
有人翻開菜單再看,“冬陰功湯啊……挺好喝的。”
教練閉眼搖頭,“不行不行,我覺着怎麼一股洗潔精味呢。”
“是檸檬加了魚露,就這個味。”
副教瞥了眼教練開玩笑:“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嘿?我再試試。”
碗内慢慢見底,謝燃放下筷子不吃了。
“小謝這就飽了?”
“嗯。”
教練夾了個蝦仁,憶起謝燃之前比賽來過,開了話匣子:“你之前來過,說說這附近有沒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謝燃随口說了幾個地點,同行的人滿含期待求着教練一起去。
“公費旅遊嘛。”
“就是就是,咱們後天才回去。”
都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教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去不去我也不知道,人别走丢就行了。”
飯桌上一個女單隊員一直侃侃而談,和隊員拉完話又和教練唠嗑,說是聽說泰國還有個奇特的習俗。
“對吧謝燃。”
鄭光希将話抛給沉默寡言的謝燃。
謝燃接了話頭,在同桌人的注視下不鹹不淡地開口。
“泰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信佛的男人一生中至少要出家一次,短則幾天長則幾個月。出家後才算是真男人,才符合傳統。 ”
“嚯?還能這樣。”
“奇了。”
一路從風土人情再聊回來,指針已過11點。店内還很熱鬧,教練請路人給中國隊拍個大合照,對方歸還手機的時候視線一直停留在謝燃身上。
對方欲言又止,害羞看了他一會,生怕一眨眼人就走了。
“我能和這位哥哥合影嗎?”翻譯幫那個路人小妹妹轉達。
有隊員起哄着拖長尾音,混亂間有隻手直接把謝燃推出來了。
謝燃不好推辭。
拍完照的女孩激動的握着自己的手機,彎腰說了句不太标準的中文“xiexie。”
目光一直追随者隊伍裡的大高個謝燃,直到看不見了她才戀戀不舍地回去,抱怨母親怎麼不早點叫她出來,現在人家都走了。
夜晚,寂靜的房間裡隻有微風拂過窗簾。
躺在床上的謝燃翻來覆去,手臂上腕骨處的肉開始毫無規律的亂跳,疼痛在筋骨間順着脈絡蔓延。
起身貼了個膏藥,他握着右手腕骨,溫熱的掌心不斷按揉。
風中帶着沁涼的檸檬味,熱帶氣候的國度裡滿是夏天的氣息。
謝燃一度回到燥熱的體育館,身邊的小朋友問他的手疼不疼,擔憂的眉毛都皺起來了。
已經5月中旬了。
一個多月沒看到她。
翻看手機,除了點無關緊要的任務就是程皓楓的消息。
他點開,程皓楓大半夜給他發了個【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Feu:【有話直說】
【你先猜】
【睡了】
【别别】程皓楓打字,【今天雲朗和他小女朋友一起吃飯呢,這小子還挺厲害】
謝燃滿臉黑線。
Feu:【關我什麼事】
熄了屏,謝燃借着窗外微光上床,不過一會又輾轉着掀開被子,将腿搭在床杆上。
黑暗裡林和西聽見動靜:“怎麼還沒睡?”
謝燃悶悶的嗓子聽起來懶倦十足,“睡不着。”
他咬牙。
醋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