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燈明如晝,璀璨光輝打在主席台上,幻變成領獎台的模樣。
謝燃和程皓楓難得坐在一起談心。
在程皓楓眼裡,謝燃是教練眼中的得意高徒,是外界人公認的天賦王,也是他的朋友。
從前謝燃除了玩命地訓練,就是捧着電吉他偶爾唱幾首歌,好像除此之外便再沒什麼東西能吸引他。
因為林以甜的出現,程皓楓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的謝燃。
溫暖、細膩、甚至于有點兒自卑。
這些和謝燃八竿子打不着的詞組合在一起,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新的謝燃。一改之前的陰婺桀骜,鋒利又頗有攻擊性的五官都變得柔和。
愛讓人柔軟。
謝燃也難以說清,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或許是看見她清澈又會說話的眼睛,青澀卻又倔強。
又或許是她每一次主動的靠近,生活裡的小細節,還有手機上軟糯糯的話,即使困到不行了還要問他:“你為什麼不睡覺,不睡覺的人會變笨的。”
毫無疑問,她像盛夏耀眼的陽光。
謝燃曾覺得最向往的領獎台聚光都不如她眸底的一點亮色。
每每想到這些,他的眼眶難免發熱。
謝燃在訓練場上難免過勞受傷,他從來覺得沒什麼。他隻是個保修壞死的機器,無用的敗将,路邊的野狗。
從前,他無家可歸時蹲在公園的花草邊,看流浪的貓狗在腳邊徘徊,覺得自己和它們一樣可憐。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父親都毫無音訊,他無處可去,累了就睡在破舊倉庫裡靠善良的人接濟可憐。母親去世一個月後,父親出現了,說要帶他回家。
從後邊伸出的雙手死死勒住謝燃的脖子,他本能伸出手去掰,氧氣變得越來越稀薄。
那雙手不斷縮緊,他說隻要他死了,他就可以沒有負擔了。
原來父親不是要帶他回去,是想送他去地下見他可憐又可悲的母親。
謝燃覺得好笑。
他命真大,這樣都沒死成。
可有一天,有人問他疼嗎,眉頭皺得比他還深。他不想看見她流淚,謝燃第一次知道,沒傷在身上的刀口翻湧起來也是疼的。
鑽心的疼。
所有這次他的主動,是他唯一一次破釜沉舟的奔赴。
程皓楓看他眼睛都泛紅,低笑:“你啊。”
“我和你做了這麼久的朋友,還真第一次知道你不是沒有心。”
謝燃何嘗不是這樣想呢。
可遇見林以甜之後,謝燃才真正是謝燃。
他的生命開始變得鮮活,因為她的笑,她每個有意無意的動作,還有她看向他,明亮抑或流淚的眼睛。
别讓她哭。
恍若從此,謝燃灰暗的人生也絢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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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裡的熱氣往外飄,林以甜泡了一杯花茶,水變成晚霞一樣的淡紅色。
顧湘和渺渺已經排排坐要拷問她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嗯?”她腮幫子鼓鼓的,還未咽下。
“你和謝燃。”
林以甜咳了聲,怯怯抱着杯子咕哝:“沒開始呢。”
顧湘:“你還想開始了才說啊?”
渺渺:“看來還是我們自作多情了,你的心已經完全被男人拐了......”
“停停。”林以甜放下杯子,“我們隻是、是——”她在二人審視的目光下變得猶豫,索性張開雙臂過去抱人撒嬌。
“哎呀湘湘~渺渺~”
“你們最好了,肯定不會生氣的對不對......”
渺渺敷衍笑了下:“不對。”
林以甜隻好老實說,之前認錯人了,把謝燃認成裴灼了,最近才搞清楚,她剛消了氣,人也加了回來。
“那你喜歡的是他嗎?”
“我......”林以甜犯了難,這該怎麼說呢。
“請看圖——”渺渺翻出早就準備好的照片,指着一字一句,“這是裴灼。”
林以甜點頭。
顧湘在她面前立着手機:“這是謝燃。”
圖上是他在運動場的照片,劍眉星目,發梢帶汗,渾身散發着運動系男生荷爾蒙爆棚的氣質。
林以甜險些沒壓住害羞的嘴角。
“發現了什麼?”
“帥的很突出。”
“好好好。”
答案顯而易見。
渺渺捧住她的臉,軟軟的在掌心裡揉來揉去,氣消了一半:“看來你真是從一而終。”
“嗯?”林以甜維持着被她捏臉的姿勢,語調艱難從齒縫溢出。
“簡學姐說,她一開始以為你沒見到裴灼很失落,還想安慰你不要難過來着,但是看見你看謝燃那麼害羞,啧啧......”
林以甜已經明白了,耳尖發燙急于解釋,“不是啦......”
“那你說,你不喜歡謝燃。”顧湘反問,“說,嗯?”
“我......”林以甜笑着緩緩伸出手,“好吧,一點點......”
渺渺一改剛剛的嚴肅,鼓勵她大膽追愛,“這多好,證明你一向不喜歡裴灼那個狗男人,和你聊天相伴的也從來都是謝燃。”
小兔免受其害,得到的隻有個帥氣體育生。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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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上頭市教育局的領導來華大視察,有風聲說是因為之前的案子。
原定的元旦晚會提前,每個學院都要一兩個,計算機學院一個是聲樂團的合唱,另一個便是林以甜的獨舞。
這次舞台現場布置得稍顯簡陋,後台大屏不能顯示,主要負責的學生會人員把好幾個需要用屏的節目删掉,或者改為簡單的唱歌。
林以甜是古典舞,難得與衆不同,舞美老師想保留這個節目,就把書畫社用的挂壁空白畫卷拿出來。
斜向定好角度投影,她在畫卷後面衣袂飄飛,清影獨立。
一舞畢,台下掌聲擂動。
林以甜提着裙子下台,有學妹站在邊上往她懷裡送了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