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深的手放下來,“沒去。”他聲音很輕,不知道是被這一片假海給騙的不敢大聲言語了,還是被某些往事給勾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兩個人有些靜默的往前走,前後不過半步的距離,陸言深問,“你不喜歡海洋館嗎?”
方皎玉聲音也輕輕,他沒提真正的原因,隻是說,“還行。我比較喜歡水母。”
陸言深有點驚奇,“水母?覺得好看?”
“嗯……看着很柔軟,觸手像飄帶,遊的時候一鼓一鼓的……”方皎玉的手開起來收縮放開,模拟水母遊動,“而且沒腦子。”
“什麼理由啊!”陸言深被逗笑了,這個解釋有種方皎玉式冷笑話的風格,“那我也喜歡水母,沒别的主要是愛吃涼拌海蜇。”
說着呢,就走到一堵玻璃牆前,陸言深看向牆内遊動的龐然大物,心中一喜,忙上前,半蹲着湊在玻璃前,“少爺,來!這是我最喜歡的魚。”
方皎玉掃了一眼,“巨骨舌魚?”
“嗯。”陸言深看的很認真,“淡水魚呢,海裡可沒有。”
用手約摸着比了一下,“長得太大了!”
手指關節扣了扣玻璃牆,方皎玉有點難理解陸言深的審美,“這玩意兒……你喜歡在哪兒?喜歡它大?”
是的,巨骨舌魚和之前走過來時看見的都不太一樣,除了大,它沒有特殊的外形,豔麗的色彩,遊動時也是慢悠悠的,似漂浮着前進。這樣想,它有什麼地方值得陸言深稱一句“最喜歡”。
“它在一億年前就存在了,”陸言深指着一條離玻璃最近的巨骨舌魚,“堅持到現在,穿梭文明的變遷,曆經時代的風雨到這兒來。它長得這麼大,遊的這麼好。”
“一億年?”
“嗯。穿越一億年的亞馬遜河流,就為了遊到你面前,跟你見面呐,少爺~”
方皎玉對陸言深時不時的貧嘴接受良好,“那你還沾了我的光呢。”
“可不是?你看它的顔色,像不像青銅器!”
方皎玉定睛一看,确實呢,巨骨舌魚的身上泛着一股青綠色,某些角度有光打在上頭就反射出金屬光澤來。一片片緊密相接的鱗在外緣處染着一圈偏橙的紅,順延至尾部,讓這魚看着像披了見血鎖子甲的戰将。
“它的頭殼,瞧見了沒有?”陸言深繼續給方皎玉分享自己的小發現,“本來腦袋扁扁的,這種圓鈍線條就有種青銅缶的古樸。誰知道頭殼上還有凹凸不平的紋路。不像青銅器的雕花嗎?”
真的蠻像的……這麼聯想着,這條本沒什麼特色的魚瞬間變了,帶着一種歲月的神秘,蠻荒的沉重,緩慢的遊弋而來。
陸言深還沒停,“你見過巨骨舌魚吃東西嗎?它看着笨,其實反應可快了。獵物進水前,它那雙黑漆漆的眼就盯着了,入水的一刻,’砰‘的擡頭吞下。一瞬間那獵物的血就從它的雙腮裡爆出霧來……”
方皎玉聽了,想了想那個畫面,“陸言深你比我想象中的,崇尚暴力啊。”
陸言深呵呵笑,不置可否,“這叫暴力美學。”
正此時,閃光燈亮起,閃的兩人一愣,同時回過頭來是,發現是舉着拍立得的老三。
老三一個眼疾手快,就用拍立得把眼前的倆人照下來了,抓拍完,特興奮的抓着還未顯影的相紙得意,“壞了,有這張照片,我将自封古希臘掌管抓拍的神。”
老大不屑的潑冷水,“半路開香槟,沒有好下場哦……”
老三不忿,“你又知道了?等着看吧!這把,很穩!”
影像漸漸在相紙上浮現,帶着拍立得特有的朦胧色調。
陸言深跟方皎玉一個半蹲着,一個站着,一個帶笑,一個沉靜,兩人不大的空隙中一條巨骨舌魚正緩緩遊過。
水流……玻璃牆裡流淌的大概不是從管道中灌注的水流。而是一億年前亞馬遜河流,匆匆傾瀉的水流,躍動着鮮活,鼓動着雙腮,沁潤着原野。
時間……不是定格在兩人對視的時間,是橫跨了某段地球生長史的時間,是演變的生命,進化的文明,豐饒的情感。
宿命……這就是宿命。是注定了曆經億萬年,山河倒轉,滄海桑田,我仍努力擺尾與你相見。是今年今日今刻,我擡頭,你俯視,視線交彙的一瞬間。
老三捏着相片,呆呆的道,“看着有點…吓人啊……”
老大接過來端詳,“這展示櫃往外頭發藍光呢?感覺老四,你跟玉哥要被吸裡頭穿越了。”
陸言深看了看,他覺得挺好,“那也不能穿越到一億年前當野人吧!”
最後是方皎玉把相片捏手裡了,“那就隻能到河裡摸魚吃了。這魚這麼老大,能吃好幾天呢……”
“誰吃誰啊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