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行李箱,陸言深有些茫然,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原本他是可以回宿舍的,但想起老大的反應,他又有些遲疑了。
不知不覺的他拉着行李箱走到車站旁坐下。
蘇淺柳原本趁着沒課坐公交去小叔的咖啡廳幫忙的,剛從學校坐上車,沒多久就看見窗外熟悉的身影。
是陸言深!
蘇淺柳忙抓起包從座位上跳起來,沖司機喊“停車!停車!!”
在司機的埋怨聲裡,蘇淺柳急匆匆的跳下車,跑到陸言深的面前。
這幾天他都沒來上課,把她吓了一跳,還是輔導員偶然說了一句,“等陸言深回來了,記得叫他來找我銷假”。她才知道他不是無故失蹤。
當時,蘇淺柳沒忍住多問了一句,“他怎麼了嗎?”
輔導員頭也沒擡,“家裡親人去世了。”
蘇淺柳心裡一緊,再看見他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在這兒的時候,她不免聲音都變得輕柔起來,“怎麼坐在這兒?”
她撫了一下裙子,在他身邊坐下。
陸言深偏頭看了她一眼,有些遲緩的辨認,“哦,是學委啊。”他沒立刻回答,反而是反問她,“你怎麼在這兒呢?”
看慣了他輕松應對各種人或事的雲淡風輕,這樣呆愣的像隻上了鏽的人偶般的陸言深,讓蘇淺柳蓦然鼻子一酸。
怎麼沒人陪他呢?就讓他自己一個人坐在這兒。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不在了,才會這樣吧……
“我路過,看到你,就想來問問你。”
“哦,這樣啊,耽誤你了。”陸言深歉意的沖她笑了一下。
“沒有的!”怎麼他還沒哭,反而惹的她想哭了呢?蘇淺柳把馬尾搖的飛起來,她咽了口口水,壓下喉頭的堵塞感。
“你要去哪?”
“我?”陸言深緩慢的眨了眨眼,想了想,“嗯……不知道。”
蘇淺柳早就聽說他住在校外的事,忙關切道,“不回家麼?”
陸言深笑了一下,似毫不在意道,“被趕出來了。”
“什麼?”蘇淺柳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刷”地站起來,她柳眉倒豎替他不平,“憑什麼趕你出來!”
陸言深支着下巴,淡淡道,“那本來就不是我的房子,我也沒有付房租。房東要趕人,也是情理之中啊……”
沒想到是這種情況,蘇淺柳噎了一下,她有些憂慮的望向陸言深,試探的問,“那宿舍呢?你可以回宿舍呀。”
陸言深認真的搖搖頭,望着馬路對岸,“不行,我做了錯事,不好意思回去。”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蘇淺柳的眉漸漸皺起來,她下意識不覺得陸言深是會把自己陷入這樣境地的人。他對所有事都是遊刃有餘的,怎麼會弄成現在這樣無處可去呢?
她想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也明白眼下絕不是好的時機。
“那…你有沒有本市的親戚,朋友什麼的?”
話音剛落,她就聽見陸言深忍不住輕笑的一聲,那一聲很輕,她都以為是她幻聽了,卻在對上陸言深平靜的淺笑時意識到那是真實有過的。
“沒有。我孤家寡人一個。”
蘇淺柳從小就是個文靜有些内向的人,她覺得自己跟萬千普通人沒什麼區别。普通的家境,有些不靠譜的爸,愛唠叨的媽,幾個有共同話題的好朋友。
寫進小說也是那種寥寥幾筆,無需着墨的普通人。可現在她卻為自己的普通而感到無比慶幸。
她坐在陸言深旁邊,像一朵靜悄悄的小花,緩緩的向陸言深提問。
大概是她變得太無害了,也或許是陸言深不在乎,她問的問題,他竟然也答了。
“父母?媽媽很早就沒了。爸爸再婚有自己的家庭。沒見過姥姥姥爺,爺爺奶奶也不親。……嗯,這回參加的是舅舅的葬禮……朋友?不想麻煩人家呀,大家都有各自的難處……”
蘇淺柳靜靜地聽着,心口處細細碎碎的酸楚,他越是平靜她越是難過,最後她問,“陸言深,你是不是很難受?”
他半垂着頭,微阖着眼,不知在想什麼,沉默了好一會,最後點了下頭,“嗯。”
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炸開了,腫脹而充盈,整個心滿滿當當的。
蘇淺柳想伸手去摸摸陸言深的頭發,卻在半路又收回,“要不要去我小叔的咖啡廳打工?”
蘇淺柳認真的注視着他,“雖然車程有點遠,但包食宿的。”
侄女拉來這麼大一個男孩,還讓他包食宿。小叔愁的太陽穴直跳,他沖陸言深禮貌笑了一下,拽着蘇淺柳就進了後廚。
“媛媛,你想幹嘛?你拉個大小夥子跑我這兒叫我給他包食宿,他是你什麼人?”
“小叔……”聽小叔對陸言深産生質疑,蘇淺柳一下就鼻酸了,她扯住小叔的衣袖,“他幫我好多次,你幫幫他。”
小叔完全聽不懂侄女在說什麼,有點崩潰,“且不說我這兒不缺人,你把人家拉這兒,人家爸媽知不知道?”
蘇淺柳眼中迅速彌漫上一層水霧,“小叔,他家沒人兒了……”
“啊?”
于是蘇淺柳就抽着鼻子,把自己知道的事兒全給小叔講了一遍。
說到最後,真忍不住掉了幾顆金豆豆,“……班上都沒人幫我,就他老是幫我……咱為什麼不能幫幫他?”
蘇家就這麼一個小丫頭片子,即使不是大富大貴,家裡也是當眼珠子疼的。小叔一看侄女哭了,馬上軟下心腸,“幫幫幫!他幫咱們媛媛,小叔就幫他。叫他睡店裡行不行?沙發給他鋪毯子。”
“好……”蘇淺柳的眼鏡花了一片,小叔把她的眼鏡取下來,在自己圍裙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給她帶回去,拍拍她的背,“媛媛在這兒擦擦臉,擤擤鼻子。小叔出去跟他說。”
“嗯。”蘇淺柳點點頭,卻在小叔要走出去的時候拽住小叔的胳膊,“你笑着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