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卑劣,下賤,龌龊,你簡直是最五毒俱全的壞家夥。可你就是因為這樣而熠熠生輝……
那你還要掙紮嗎?你如何掙紮呢?你要舍棄你唯一的栖身之所往哪兒去呢?
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對着鏡子承認,這就是我啊,我原本就是這樣的。我能用這些塑成台階觸及我想要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拿着放大鏡把那些吃到紅利的陰暗面放大。把自我埋起來,或者分屍,藏進那些無法言說的卑鄙裡融為一體。
在每一次因為這些被褒獎時暢快,又在每一次暢快裡因為痛苦自我的消弭繼續自我肢解。
賀修遠……
陸言深也把頭仰起來,總覺得再低着頭不免會失态。
這一夜好長,長的感覺鐘表永不走字,時間緩緩倒流。
下一秒就是上一秒,上一秒是兒時夜裡的分分秒秒。
有人在敲店門,陸言深起身走過去,門已經鎖了,他從窗戶接的紙袋。
賀修遠看見那是黃色外套的人,送的的一個黃色紙袋。
“不要說你晚上還吃宵夜。”
陸言深拆開紙袋,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的掏出來。
紅花油,碘伏,酒精,棉簽和創可貼。
用酒精噴了噴手,拿着紅花油走到賀修遠身邊,“衣服掀起來。”
“你惡心。”賀修遠一動不動。
“嗯,我本來就這麼惡心。”陸言深面不改色,見他不動,幹脆自己上手把他衣服掀了起來。
腹部很吓人,青紫一片不說,還有血點,鮮紅鮮紅的,看着說一句觸目驚心不過分。
往手上倒了點紅花油,搓了搓,陸言深直接按上那片淤青,要把淤血揉開免不得要用力。
疼的賀修遠倒吸一口涼氣,但他張口說的卻是,“你他媽,手這麼涼!”
陸言深耳朵裡自帶翻譯器,“疼就對了。不用點勁兒,藥進不去,沒用。”
就算是有腹肌,腹部放松的時候也還是柔軟的,如果賀修遠的嘴能學學他的肉一樣聽話,陸言深也能少費點腦子,“你還沒說誰替天行道打的你。”
“那老太婆的侄子。”
手下一頓,“她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賀修遠冷笑,“她住的那小院兒要拆遷了。”
“富在深山有遠親啊…”
紅花油的藥味很濃,甚至都有點嗆鼻了,但兩人都覺得這樣很好。
藥味的幹擾,讓酸澀的鼻尖清醒許多。
“你也不是一無是處。”陸言深突然說道。
賀修遠眉頭一緊,“你說什麼?”
“你還挺念舊。”
“想死是吧!”賀修遠本能的反駁,陸言深直接擡手把沾滿紅花油的手心扣到賀修遠的面前。
嗆的賀修遠兩眼一黑,老實了。
“你這人其實也還行。”一邊揉,陸言深一邊絮絮叨叨,“你确實有病,這沒跑。人也變态,還陰險,搞點那見不得人的挑撥離間……還愛裝逼…”
沒完沒了聽的賀修遠額頭青筋暴起,“我就算這樣,收拾一個你還是沒問題的。”
“但你确實人還行。你挺念别人的好,這一點好多人都做不到。”明明都做了這麼多年賀修遠了,還惦記裝“劉書瑞”的那幾天呢…
明明自己也知道,方皎玉最開始隻是一時興起。還是為了那一點甜頭,耐着性子學,壓着本性裝。
“你說着話什麼意思。”賀修遠睨着陸言深,他正用棉簽沾碘伏。
白色的棉簽變成濕漉漉的咖色,朝他眉骨點去。
涼涼的,不是很痛。
“沒什麼意思。我今天幫你了,以後别天天想着謀殺我。”陸言深湊的很近,他專門換了一隻手來擦碘伏,因為另一隻手上紅花油味太沖。
“我沒讓你幫。”
“我愛管閑事,我手賤。”陸言深接的很流利。
從這個角度,賀修遠甚至能看清陸言深瞳孔的顔色,是深棕色的,像雨後泥土一樣,松軟濕潤的顔色。
是種子埋進去,會發芽長大的顔色。
“你在可憐我嗎?”賀修遠猛的開口。
陸言深皺了下眉,他正幫他處理破了的嘴角,他這樣一動,他差點把棉簽捅進他嘴裡,“别亂動。”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他又說話了,他一說話陸言深就沒法兒處理。
于是陸言深隻好停下手裡的動作,先回答他,“我沒可憐你。我哪敢可憐你?!”
“嗯。”賀修遠“嗯”一聲沒再張嘴。
小心翼翼的湊上去繼續處理,陸言深塗着塗着心裡一松。
閉着眼睛的賀修遠很安靜,甚至有一些乖巧,他真的與平日的他判若兩人。
或者今天,他根本不是賀修遠,因為今天他做盡了賀修遠不會做的事。
“我可憐十六。”
陸言深很小聲的說了一句,但賀修遠還是聽到了。他沒睜眼,隻是喉頭滾動了一下。